陆沉又啊了一声。
虽说贫道的家乡是浩然天下不假,可也不是想来就能来的啊,礼圣的规矩就搁那儿呢。
你们俩铁了心一个坑人、一个赖账是吧?
陆沉叹了口气,只得抬起一只袖子,一手摸索其中,磨磨唧唧,好像在宝库里边翻翻捡捡。
陈平安提醒道:“陆掌教,反正都是要送人的,就干脆一咬牙,大气些,不然要给贺老夫子瞧不起了。”
陆沉一边翻检袖里乾坤里边的众多宝贝,一边说道:“借,不是送!”
最后陆沉摸出一只巴掌大小的剑匣,一个原地蹦跳,高高跃起,远远丢给陆芝,喊道:“陆先生,省着点用啊。”
陆芝接住那只剑匣,说道:“看心情。”
陆沉最后问了个问题,“陈平安,如果咱们此行,其实不小心落入了那位的算计?”
陈平安神色淡然道:“是又如何?我还是我,我们还是我们,该做之事还是得做。”
陆沉点点头,“那我这边就真没啥问题了。我会马上着手布置一座大天地,所以接下来,在咱们赶路之前,你还得先适应片刻,磨刀不误砍柴工,唉,又是个你最懂的道理。”
言语之际,陆沉身形消散,化做一道虹光,掠入那顶莲花冠,天地间异象横生,以至于方圆千里的风雪骤停不说,下一刻,所有已经落在天地间的积雪,更是随之消逝不见,好像一场气势磅礴的大雪,就从未来过人间。
如果说陆沉融入那顶道冠的阴神,是一条大道蹈虚的不系之舟。
那么当下的陈平安,就是乘舟撑蒿人,是一种玄之又玄的“大道显化”。
宁姚站在原地,不以为意。
一旁的刑官豪素却下意识肩头倾斜,一位杀力卓绝的飞升境剑修,竟然感到有些不适,豪素忍不住转头看了眼这个陌生的“陈平安”。
之前那个青衫长褂布鞋的年轻人,变成了一件素雅的青纱道袍。
依旧背一把夜游剑,只是多出了一顶莲花冠。
陈平安一个双膝微曲,以至于半座合道城头都出现了震颤,只是他很快就挺直腰杆,像是承载了一份天地大道在身,反而如释重负。
只是一个仰头远望,一瞬间就看到了那处天机紊乱的蛮荒战场。
看不真切战况,是被那初升以遮蔽了,但是已经能够看到那边的山河轮廓。
既有阿良的剑意,还有师兄左右的剑气。
其中夹杂有惊天动地的术法轰砸,五彩绚烂的各种大妖神通。
陈平安沉声道:“诸位,那就同走一趟蛮荒腹地!”
一袭青色,率先化虹离开城头。
宁姚紧随其后,剑光如虹。
豪素御剑随行,风驰电掣。
另外那边城头,一身雪白的齐廷济亦是剑光瞬间远离城头千百里,陆芝与之同行。
先后有两拨过了倒悬山遗址的那道大门,一拨是御剑离开雨龙宗渡口的陈三秋和叠嶂,另外一拨,也是剑修,没有乘坐跨洲渡船赶来剑气长城,而是御剑离开桐叶洲,倒不是他们不想乘坐渡船远游,而是为此还闹了个不愉快,当时一条靠岸的扶摇洲渡船,听说他们是桐叶洲剑修后,竟然直接赶人,撂下一句,问他们怎么有脸去剑气长城。
如果不是队伍中一位女子剑修的阻拦,估计当场就要闹出人命。
这拨宗门封山却外出远游的桐叶洲剑修,正是于心、王师子和李完用,这拨昔年桐叶宗年轻一辈的“叛逆剑修”。
作为唯一一位女子剑修的于心,她身穿一件金衫衣裙法袍,外罩龙女仙衣湘水裙,脚踩一双百花福地的绣花鞋。
李完用,背长剑“螭篆”,这趟远游剑气长城,主要是为了见那左右一面。
此外还有杜俨和秦睡虎。
除了王师子是供奉身份,其余几个,都是桐叶宗祖师堂嫡传剑修。
他们和陈三秋、叠嶂差不多时候飘落城头。
结果只看到了五人联袂远游后,在天地间拉扯出来的五条剑光长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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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骊京城陋巷,周海镜以武夫的纯粹真气一线牵引,就像钓鱼收竿,将那件抛出院子的衣物驾驭回手中。
看得门口两个少年眼神熠熠光彩,这个外乡婆姨,果真是个身负绝学的高手,真得伺候好了,说不定就能学到几手真本事。
周海镜看着门外那个青衫客,她有些后悔没有在道观那边,多问几句关于陈平安的事情。
只是她哪里想到,这家伙会一路跟踪到这里。无缘无故的,你一个山上剑仙,吃饱了撑着吗?
周海镜继续收着晾衣杆上边的衣物,转头笑道:“陈宗主这么有闲情逸致啊,竟然愿意来这种地方,鸡屎狗粪不好闻吧。”
门口那俩少年,立即齐刷刷转头望向那个男人,呦呵,看不出来,还是个有身份有地位的江湖中人?
宗主?
是不是与那门派帮主、舵主差不多,不过看着更像是个教书先生,不像是个舞枪弄棒的家伙啊。
陈平安笑道:“还行,习惯就好。”
苏琅,远游境的青竹剑仙,刑部二等供奉无事牌,大骊随军修士。
周海镜,山巅境武夫,当然按照世俗眼光,她还是一个好看的女人。
每个人的言行举止,就像一场阴神出窍远游。
旁人眼中的每个自己,就是一副阳神身外身。
陈平安知道为什么她明知道自己的身份,还是如此泼辣作为,周海镜就像在说一个道理,她是个女子,你一个山上剑仙男子,就不要来这边找没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