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打算与宁姚打声招呼就走的男人,犹豫了一下,以心声言语道:“让他小心些暗处的算计。约莫有那么二十来号人,分散九洲,至于具体是谁,有誓约在,我不能多说。”
话就说这么多。
哪怕能说,他也懒得讲。
宁姚笑道:“谁该小心,还说不定。”
豪素叹了口气,莫不是世间任何女子,只要喜欢了谁,都是这般没道理可讲的?
豪素说道:“撇开我那点没道理的成见不谈,他当隐官,当得确实让人意外,很不容易了。”
宁姚说道:“我不觉得意外。”
豪素一时语噎。
汲清偷偷笑着,这个宁姚与年轻隐官,好像是截然相反的性子啊,两人是怎么走到一起的呢。
豪素笑道:“在剑气长城那些年,相较之下,不管是比起萧愻,还是陈平安,就我这个刑官,当得最无所事事,等到此次了却心愿,与仇人算清旧账,以后只要还有机会,能够纯粹以剑修身份,为飞升城出剑,责无旁贷。”
宁姚抱拳致谢。
豪素告辞离去,剑开夜幕,带着嫡传和婢女一同离开夜航船,准备安置好身边两人后,就孑然一身,悄然赶赴中土神洲。至于那座百花福地,就不去了,相思了无益,见不如不见。
离开了夜航船,大海茫茫不知何处,豪素看了眼夜幕星象,找准一个方向,御风时豪素与嫡传弟子提醒道:“杜山阴,记得那个承诺,学成了剑术,必须杀绝浩然天下的山上采花贼。如果你毁约,就算我无法亲自问剑,你一样会死。”
杜山阴先前有些魂不守舍,闻言悚然,恭敬说道:“师父,弟子一定会信守承诺,此生跻身飞升境之时,就是山上采花贼灭绝之日。”
不知道师父与那百花福地有何渊源,以至于让师父对山上采花贼如此痛恨。
豪素点点头,“有汲清留在你身边,以后你就算想要开宗立派,也不是什么难事。不过将来有了自己的山头,祖师堂就别挂我的画像了,你就当自己是山泽野修,没有什么师承,杜山阴就是开山祖师。不过遇到难关,只要我能够出剑,答应帮你出剑三次。我给汲清留下了一封密信,当你身陷绝境之时,就是退路所在,记得不可提前看信。”
豪素抬头看了眼天幕。
我当少年时,盛气何跋扈。向秀甘澹薄,深心托豪素。
觉昨是而今非,看过几回满月。
杜山阴是谨小慎微的性子,不适宜问的绝不多问一句。在豪素这边,远远不如侍女汲清那么随意。
汲清好奇问道:“主人,我们真不去百花福地看看吗?”
说到底,她还是希望能够在刑官身边多待几天,其实她对这个杜山阴,印象很一般。
豪素摇头道:“不去了。以后你和杜山阴,可以自己去那边游历。”
汲清有些想不明白,欲言又止。
豪素说道:“不要多问。”
汲清赧颜一笑。
其实豪素真正念念不忘的,不是百花福地的那位花神娘娘,她只是相貌酷似一位家乡女子。豪素当年出剑斩杀一位上五境修士后,避难远遁,机缘巧合之下,逃到了百花福地,在那边曾经有过养伤练剑几年的安静光阴。
在他从家乡福地飞升到浩然天下之前,其实曾经与一个女子约定,一定会回去找她。
当时的豪素,志得意满,将只存在于古书记载上边的“飞升”一事,视为囊中物,立誓要要为家乡天下的有灵众生,开辟出一条长生不朽的登天大道。
为后世开辟新路者,豪素是也。
只是没有想到,就因为他的“飞升”,引来了浩然天下各大宗门的觊觎,最终导致福地崩碎,山河陆沉,生灵涂炭。
等到远游客再回首,故乡万里故人绝。
所以这位剑气长城的刑官,才会不喜欢任何一位福地主人,但男人真正最憎恶的人,是豪素,是自己。
灵犀城那边,宁姚因为刑官随后出剑,打破渡船禁制离去,她担心陈平安误以为自己与刑官起了冲突,就与城主李夫人打了个招呼,又剑斩夜航船,这才带着裴钱她们几个去往别座城池。
宁姚笑问道:“小米粒,记得我递出几剑了吗?”
小米粒神色认真想了想,“记得不了,好像不多唉。”
宁姚笑道:“那就好。”
裴钱背着大箩筐,松了口气,心中默默在账簿上边,又给小米粒记了一功。
小米粒哀叹一声,一边用行山杖戳着地面道路,一边挠挠脸,可怜兮兮道:“好人山主虽说是忙正事去了,肯定每天觉得度日如年哩,想一想,怪可怜的。”
白发童子一拍额头,手掌狠狠抹脸,这个小米粒,真是半点没白当那落魄山的护山供奉。
裴钱问道:“师娘,飞升城那边的剑修,会想念师父吗?”
宁姚笑着点头,“会的。”
裴钱犹豫了一下,“印象好吗?”
宁姚点头,“老人,年轻人,对他的印象都不差。当然肯定也有不好的,不过数量很少。”
尤其是飞升城年轻一辈的剑修,练气士和武夫。
对那位独自留在城头上的隐官大人,什么观感?
幸亏是自己人。
裴钱笑道:“那以后我就去那边的天下游历啊。”
宁姚想了想,这是什么道理?
灵犀城廊桥中,双手笼袖的鹿角少年,轻声问道:“主人真要卸任城主一职?给谁好呢?这么多年来,来来往往的渡船过客,主人都没挑中合适人选,城内驻留修士,主人又看不上眼,我们与渡船之外也无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