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气很怪。
寻常山头,不会如此。
武夫,剑修,儒生,道门练气士,各色山泽精怪,女鬼。
还要加上那位根脚特殊的长命道友。
却相处融洽。
也怪。
今天周米粒拉着大个子坐在山巅,陪她一起看那憨憨的岑姐姐练拳下山,身形越来越米粒小,让小米粒高兴得双手挡在嘴边,笑哈哈。
周米粒笑过之后,都没裴钱提醒她要淑女些,就有些伤心,于是打算说些开心的话语,转过头,与刘十六轻声问道:“半个山主师兄,咱们来猜谜语吧?我可是知道好大一箩筐的谜语,莫说是暖树姐姐,就连裴钱都比不过我,她次次想不出答案,就只能着急得原地团团转嘞。”
刘十六笑道:“你问。”
周米粒咳嗽一声,“天上有面鼓,藏在云深处。一敲轰隆隆,再敲轰轰隆。是啥个事情,知不道?”
刘十六说道:“打雷。”
刘十六瞥了眼天幕,先前被他打落金身的远古神灵,并非出身雷部,不过说不定下一位,就是了。
周米粒竖起大拇指,然后小姑娘开始沉思。
哦豁,遇到高手了。
原本还打算提醒大个子一句的小米粒,又问道:“山上有株草,珍珠可不少。我去没拿来,你去也白跑……”
刘十六笑道:“是露珠吧。”
书上有那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犹有那所幸平安,复见天日,其余何辜,独先朝露。
周米粒双手环胸,皱起眉头,想了个比较有难度的谜语,“棋子多又多,棋盘大又大。咱们只能看,偏偏不能下。我问你,那么棋子是个啥?”
刘十六笑着摇头。
他曾独自远游天外,亲眼所见礼圣法相,捻起那些“棋子”,拦阻那些远古存在。
周米粒晃着脑袋,笑眯眯道:“可难可难吧,不知道没关系,只要到晚上一抬头,你就知道答案哩。”
然后小姑娘看那大个子,似乎有些神色落寞,她便说了句小石碑,一块块块,竖在门口分两排。她微微张开嘴,嘿嘿笑着。
刘十六笑着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知道了。”
“个儿高,离天近,真羡慕。”
小米粒托着腮帮,眺望远方,忧伤小小的,却是真忧愁,“半个山主师兄,我跟你说个秘密啊,我其实也不是那么喜欢巡山,可是我每天在山上,光嗑瓜子没事做,帮不上啥忙。你说愁不愁人?所以每次巡山我都跑得飞快飞快,是我在偷偷的偷懒哩。”
刘十六点点头,“我会帮你保密的。”
周米粒凑近些,小声说道:“那我跟你说个天大的秘密,我跟好人山主,当年在北俱芦洲那儿一起走江湖的时候……”
小姑娘将绿竹杖和金扁担都先放在脚边,然后站起身,这才说道:“我就站在一个大背篓里边,可劲儿敲裴钱师父的脑袋。陈好人说一颗雪花钱一颗板栗,我眼睛都没眨一下。”
刘十六会心一笑,一本正经道:“那你真是很厉害了,能敲我小师弟的板栗,这要是传出去,哑巴湖大水怪的名声,就真是比天大了。”
原本神采飞扬的周米粒,一下子神色黯然,“那些谜语,都是他教我的。他再不回家,我都要忘记一两个了。”
刘十六突然想要放开手脚,走一趟蛮荒天下,去那浩然天下的仅存疆域,见一见那个能让先生开怀的小师弟,然后先只说自己从宝瓶洲路过此地。
那么城头之上,小师弟是不是会以眼神询问,君自故乡来,应知故乡事?
刘十六重重叹了口气,早知道就问过先生,此事是否可行了。
刹那之间,刘十六在原地消失。
小米粒使劲眨眼。大个子怎么跑了,她可没有更难猜出的谜语了。
刘十六站在一座金色拱桥之上,微微皱眉。
然后只见一位身穿白衣的高大女子,双手拄剑,朝他缓缓转头望来。
她有一双天地间精粹至极的金色眼眸。
刘十六沉默片刻,疑惑道:“你怎么还在?”
天不怕地不怕的刘十六,一步都没有向前踏出。
道理很简单,刘十六在年幼时,与她打过交道,吃过大苦头。
刘十六瞥了眼她手中那把长剑,继续问道:“你已无剑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