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凉只得转移话题,问道:“宁剑仙就一直没有返回城中?”
郭竹酒叹了口气,“么得法子,师娘肯定比谁都想师父啊,又不好意思当着我们面借酒浇愁,只好一个人跑远了,然后在谁也瞧不见的地方,可劲儿想念师父,唉,师娘捎上我多好,还能借用一下袖子擦擦眼泪来着的……”
郭竹酒的脑袋突然被人一把按住,额头紧贴桌面。
脑袋抵住桌子的郭竹酒,只能先笑哈哈,再闷声献殷勤:“师娘师娘……你咋个回来,也不在天上御剑炸出一连串雷,我都没机会敲锣打鼓昭告天下嘞,师娘是如今咱们这座天下的唯一一位仙人唉……”
宁姚使劲按了两下,郭竹酒小脑袋咚咚作响,宁姚这才松开手,在落座前,与郑大风喊了声郑叔叔,再与邓凉打了声招呼。
郑大风这是当年骊珠洞天一别,第一次重新见到宁姚。少年已不再是少年许多年,昔年少女如今也已是惊世骇俗的仙人境。
郑大风笑道:“宁姚你放一千一万个心,最少在那由我看门多年的落魄山上,陈平安绝对没有对谁有半点歪心思。”
宁姚一笑置之。
郭竹酒坐在宁姚身边,抬起手,小声道:“师娘,你来之前,我掐指一算,就算到了师父已经是山巅境,而且马上就是玉璞境剑仙了。”
邓凉有些无奈,可惜顾见龙和曹衮、玄参他们仨都没在,不然别说玉璞境,飞升境都是隐官大人的囊中物了。
这第五座天下。
哪怕扶摇洲和桐叶洲两道大门已经关闭,依旧乱象横生。奇人异事,更是数不胜数。
天隅洞天洞主蜀南鸢的独子,蜀中暑,打造出了一座超然台之后,与一个登门拜访的黑衣书生,相逢投缘。
后者名为陈稳,来自北俱芦洲,却不是剑修。
然后一些个原本还觊觎那处超然台的桐叶洲修士,得知此人竟是那年轻十人之一,差点没当场吓破胆。
一个名叫杨横行的练气士,擅长符箓,脾气极差,跟桐叶洲修士纷争不断。结果惹了众怒,被近百号练气士追杀。不曾想这厮在这座天地悄悄跻身了元婴境,以及远游境,一大拨修士,被他反过来杀了个大半。
再就是传闻有剑气长城的一位女子剑仙,曾经独自御剑南下,极为靠近那道南大门,剑斩多人。
而那浩然天下的中土神洲,有人独自出门远游,然后顺便路过那处许愿桥。
夜幕中,一袭白衣夜读书的许白,独自站在桥上,遥望对面山巅有一轮明月,有一骑策马山脊上。
许白凝神远眺,便见那红衣女子,身骑白马,腰悬狭刀系酒壶,仿佛骑马入月中。
皑皑洲马湖府雷公庙。
裴钱以八境武夫,递出相当于九境圆满的无名一拳。
柳岁余则以九境巅峰武夫,还以十境一拳。
互换一拳。
裴钱那一拳,既问拳也接拳,倒滑出去数十丈,虽然浑身浴血,身形摇晃数次,她仍是强提一口气,使得双脚陷入地面数寸,她这才晕厥过去,却依旧站立不倒。
柳岁余被那一拳打得整个人撞破雷公庙外墙,在雷公庙内踉跄止步,呕出一大口鲜血。
沛阿香当时只小声嘀咕了一句话,“又一个姓裴的。”
裴钱醒过来,已经是三天之后,然后在雷公庙又养伤一月有余。
在这期间,没有搭理那个叫刘幽州的陌生人,只是与谢姨、举形朝暮他们问了些剑气长城的事情。
比如师父在她离开剑气长城之后,师父担任隐官之后,做过哪些事,说了什么话。
也问那谢姨,成为一位金丹剑修,是不是很难。
最终在离去之前,裴钱独自出门一趟,帮着举形和朝暮,分别打造了一只普通材质的书箱和竹杖,作为临别赠礼。
既然被他们称呼为裴姐姐,又年长十多岁,其实就是半个长辈了。
先与沛阿香和柳岁余两位前辈道谢和告辞,裴钱背好竹箱,手持行山杖,在雷公庙外与谢姨他们师徒三人告别。
她弯下腰,与那两个剑仙胚子笑道:“好好练剑,然后多读书,多行游,要在一起少别离。”
背着崭新竹箱的举形使劲点头,“裴姐姐,你等着啊,下次咱们再见面,我一定会比某人高出两个境界了。”
朝暮攥紧手中行山杖,同样小鸡啄米道:“裴姐姐,以后我们去落魄山做客啊,一定要在家啊。”
裴钱笑了笑,直起腰,拍了拍俩孩子的脑袋,“有师父在身边呢,不要着急长大。”
谢松花让两名弟子留步,她单独送了裴钱一段路程,两人一起徒步。
举形和朝暮远远望去,好像裴姐姐的个子又高了些?
刘幽州坐在门外台阶上,心思悠悠不在雷公庙了。
他掏出一枚雪花钱,高高举起,真是好看。
远方,裴钱只是看着地面,轻声说了一句话,“师父曾经在家乡对我说过,他照顾自己的本事,不是吹牛,天下少有,师父骗人。”
谢松花无言以对。
裴钱快步走出,然后笑着倒退而走,与那位谢姨挥手告别。
谢松花笑道:“路上小心,照顾好自己。”
裴钱重新转过身后,快步而行,走出一个六步走桩,猛然间拔地而起,御风远游天地间。
刘幽州抬头望去,手中雪花钱好看,今夜月色也好看。
浩然天下。
老秀才在那扶摇洲北部现出身形,以心声大喊道:“喂喂喂,白兄弟,在不在,应一声?!他娘的有个家伙说你有没有仙剑在手,都不咋的,搁我我是绝对忍不了的!”
孙道长毫无征兆地返回两座天下接壤的大门处,朗声道:“还个屁的剑,只管拿去!”
于是一位原本守着桃花与草堂的青衫书生,一剑随手劈开天幕,重返浩然天下的扶摇洲中部,望向一位王座大妖,读书人淡然道:“好的。白也已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