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然点头道:“希望宝瓶洲老龙城,亦是如此作为。”
大泉王朝,蜃景城皇宫。
一位愁眉不展的年轻皇后,姿容极美,她这会儿神色郁郁,双指捻着精巧的小铜火箸儿,轻拨手炉内的灰烬,尽量让炭火持久些。
坐在一旁的同龄女子,英气勃勃,她与皇后姚近之是一家人。
姚岭之见姐姐低头不语,也不知道如何安慰。
她们的爷爷,兵部尚书姚镇,已经重新披甲上阵,老将军领着所有姚氏子弟,赶赴边关。
今天先前有那负责镇守京城、临时监国的藩王,来到此地,醉翁之意不在酒,美其名曰商议军国大事,事实上一双眼珠子就没离开过姐姐的脸庞,若非姚岭之护着姐姐,不惜手按刀柄,抽刀出鞘些许,以此示意对方不要得寸进尺,天晓得那个色胚会做出什么事情。如今的皇宫,姐姐真没什么信得过的人了。哪怕贵为皇后,可到底还是一位柔弱女子。
那个藩王告辞离去,当他跨过门槛,转头之时的那抹笑意,别说是被他死死盯着的皇后姐姐,便是姚岭之见了都要心寒。
姚近之抬起头,惨然笑道:“我没事。”
姚岭之心中悲愤,这要没事,怎么才算有事?
如今宫城内外,朝野上下,从庙堂到江湖再到沙场,哪里不是一团糟。
那个穿龙袍坐龙椅的王八蛋,竟然丢下姐姐一人,他自己偷偷跑了,关键他还带走了一大拨金丹供奉仙师,一起去了第五座天下避难。
最让姐姐伤心的事情,是那个皇帝陛下不带姐姐一起离开的荒谬理由,竟然是钦天监那边有人断言姐姐是红颜祸水,带在身边只会祸害连连。
这位大泉王朝的年轻皇后,手捧暖炉,手热却心冷。
记得当年,来这蜃景城途中,她偷偷给自己算了一卦。
对她是大吉,对大泉王朝而言,却不是什么好卦象,当时她便百思不得其解。
如今再看,原来是对错皆有,算对的是大泉王朝国祚,确实岌岌可危,算错的是自己命理,注定要跟着一起遭灾了。
如果不是爷爷还在边关率军厮杀,身边还有个姚岭之入宫,为自己贴身护卫,姚近之真不知道如何自处,她死不敢死,见着了房梁,不敢去想那白绫,曾经她壮起胆子,远远瞥了眼宫中水井,便更怕死了。姚岭之入宫后,她一次议事后,在廊道中踉跄摔倒在地,然后伏地大哭,抬起头时,梨花带雨,哭着问妹妹,天底下有没有不疼的死法。
当时姚岭之蹲在地上,抱住姐姐,不敢告诉姐姐,落在那些妖族畜生手里,只会更加生不如死。
这会儿姚近之突然说道:“这些天,你留在我身边,寸步不离,不然我撑不住。但是等到妖族攻打蜃景城,快要守不住的时候,你就杀了我,只是记得出刀,一定要快些。”
姚岭之瞬间脸色惨白,轻轻点头。
年轻皇后蓦然而笑,望向门外的大雪景象,没来由想起了一个人。
要是他在就好了,不管最终结果如何,自己都不会这么担惊受怕啊。
她这么些年来,只会对那个谈不上如何喜欢的男子,偶尔心心念念之。
皑皑洲偏远小国的马湖府,又名黄琅海子,有一座不大的雷公庙,庙祝是个年轻人,名为沛阿香。
今天这个年轻俊美的公子哥,在香炉点燃三炷香后,走出雷公庙大门,去迎接客人。
知道他身份的,都不太敢来打搅他,敢来的,一般都是沛阿香愿意待客的。
他白袍玉带,腰间别有一支青竹笛,穗子坠有一粒泛黄珠子。
竹笛那青竹材质,不同寻常,来自竹海洞天的青神山,珠子则是市井寻常物,寻常富家都瞧不上眼。
三位客人,刘氏财神爷的嫡子刘幽州,家族供奉柳嬷嬷,以及柳嬷嬷的女儿,柳岁余,她是沛阿香的三位嫡传弟子之一。
柳岁余悬佩乌鞘短刀,一袭雪白狐裘。前些年她曾以最强远游境跻身的武夫九境,柳岁余是北地冰原的常客。
刘幽州在远处就大声嚷嚷道:“阿香阿香!”
沛阿香微微一笑,看在小崽子钱太多的份上,不计较。
柳嬷嬷只得小声提醒道:“少爷,我们不是事先说好了,见着了沛前辈,莫要以‘阿香’称呼吗?”
刘幽州哈哈笑道:“情不自禁,情不自禁。”
皑皑洲唯一的十境武夫,沛阿香是他们刘氏的供奉第三人。
沛阿香坐在门口台阶上。
刘幽州一屁股坐在旁边。
柳岁余见着了师父,笑道:“师父今儿瞧着精神气不错。”
沛阿香打趣道:“见着了善财童子登门,我很难不开心。”
柳嬷嬷松了口气,还好,沛宗师在少爷这边,还是比较好说话。
刘幽州从咫尺物当中取出一件香炉,沛阿香瞥了眼,一挥手,将那香炉送到雷公庙内。
刘幽州刚刚从扶摇洲山水窟那边返回家乡,走的金甲洲、流霞洲、皑皑洲这条归途路线。
在扶摇洲山水窟那边,刘幽州送出去了十多件法宝,都是刚认识没多久的新朋友。算借的。
刘幽州倒是想着他们能够还自己。
不是舍不得那些法宝,而是不希望那些刚刚记住脸庞的人,一个不小心,就从朋友变成故人。
沛阿香问道:“那个曹慈,到了十境武夫哪一层境界了?”
刘幽州摇头道:“没问。”
沛阿香有些无奈。
柳岁余坐在一旁,双手一下一下轻拍膝盖,“年轻十人当中,还有个山巅境,叫隐官来着,又是剑修,加上先前武运涌去剑气长城,多半是刘幽州认识的那个年轻人了。”
沛阿香疑惑道:“怎么个意思?”
关于这一茬,他还真从未听说过。
刘幽州在装模作样地整理衣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