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嘉贞笑着打招呼:“周护法。”
小姑娘笑眯起眼,然后客气道:“喊我大水怪就可以了。”
然后听张嘉贞说要去山顶看风景,周米粒立即说自己可以帮忙带路。
周米粒刚转身,就看到了那个独自散步的长命道友,个儿高高,身穿一袭雪白的宽大袍子,一天到晚,面带笑意。
周米粒赶紧喊了一声姨,长命笑眯眯点头,与小姑娘和张嘉贞擦肩而过。
周米粒站着不动,脑袋一直随着长命缓缓转移,等到真转不动了,才瞬间挪回原位,与张嘉贞并肩而行,忍了半天,终于忍不住问道:“张嘉贞,你知道为啥长命一直笑,又眯着眼不那么笑吗?”
张嘉贞摇摇头,说不知道。
周米粒嘿嘿笑道:“没事没事,暖树姐姐一样不知道,么得法子,落魄山上,就只有裴钱脑阔儿比我灵光嘛,你听没听过一个见钱眼开的成语?没听过吧,裴钱就经常带着我出门散步,经常能够捡到一颗铜钱的,我一笑,裴钱就说我是见钱眼开,哈哈,我会是财迷?哈哈,真是个比碗大的好笑玩笑,我是故意装样子给裴钱瞧的嘞,我才不会见钱眼开,别人丢地上的钱,我眼睛都不眨一下……”
周米粒话说一半,只见前边路上不远处,金光一闪,周米粒瞬间停步瞪眼皱眉头,然后高高丢出金扁担,自己则一个饿虎扑羊,抓起一物,翻滚起身,接住金扁担,拍拍衣裳,转头眨了眨眼睛,疑惑道:“嘛呢,走啊,地上又没钱捡的。”
张嘉贞忍住笑,点头说好的。
这就是陈先生所说的哑巴湖大水怪啊。
周米粒突然又皱起眉头,侧对着张嘉贞,小心翼翼从袖子里伸出手,摊开手心一看,不妙!钱咋跑了?
本来她都打算捡了钱,就去跟暖树姐姐邀功的。如今落魄山可真没啥钱了,上次她跑去问魏山君啥时候举办下场夜游宴,魏山君当时笑得挺尴尬。
周米粒突然一动不动。
按照裴钱的说法,就是有杀气!
原来身后有人按住了她的脑袋,笑眯眯问道:“小米粒,说谁见钱眼开啊?”
周米粒皱着脸,摊开一只手,转头可怜兮兮道:“姨,天地良心,我不晓得自己梦游说了啥梦话哩。”
“再看看手心。”
长命松开手,眯眼而笑,转身走了。
周米粒发现自己手上多了一颗金灿灿的铜钱。
周米粒咬了咬,有点磕牙,小姑娘立即转身,跟长命大声道了一声谢。
而那位未来的落魄山掌律人,轻轻挥手,示意喊自己一声姨的小姑娘不用客气。
周米粒蹦蹦跳跳,带着张嘉贞去山顶,不过眼睛一直盯着地面。
裴钱不在身边,自己都好久没捡着钱了!
竹楼石凳那边,魏檗现出身形。
这位魏山君还真没想到,蒋去没有剑修资质,竟然还能学符。
符箓一途,有无资质,立分鬼神。成就是成,不成就是万万不成,乖乖转去修行其它仙家术法。与能否成为剑修是差不多的光景。
米裕一手持酒杯,一只手肘斜靠石桌,望向蒋去的背影,米裕撇撇嘴。
蒋去这个同乡孩子,就算有修行符箓的资质,但是先天根骨、气府景象等等,作为有幸登山的修道之人,还是要讲一讲的。而且这个岁数,再来修行,问题很大。
米裕毕竟是个剑仙,当然看得出这些轻重、深浅,估计蒋去以后结个丹都要登天难,更大可能,是止步于观海境,运气好点,撑死了龙门境。
魏檗看了这位剑仙一眼,笑着摇摇头。
米裕立即笑道:“是我错了,必须改!”
落魄山确实从不讲究这个资质不资质的,修为高不高的。
来我落魄山中,谁谈境界谁最俗。
“米剑仙,别嫌我一个外人多嘴,像我们这些可以算是当长辈的,一句无心之语,一个自己没在意的眼神,可能就会让某位晚辈挂念很久,所以我们还是慎重点。还真不是传道授业、打打骂骂那么简单的事情。”
在别处仙家山头,哪里会计较这种鸡零狗碎的小事。
米裕端正坐姿,点头道:“放心吧,道理我懂,隐官大人说过,小事不省力,大事可省心。我就是好些个天生的臭毛病,一时半会儿比较难改。以后魏兄记得多提醒我。我这人,不太要脸惯了,但是只有一个点好,晓得自己几斤几两,分得清人心好坏,念人好,听人劝。”
魏檗打趣道:“这可不是‘只有一点好’了。”
米裕竖起大拇指,大笑道:“以诚待人,以诚待人!”
见到了米裕和魏檗,长命抱拳行礼。
魏檗点头还礼,喊了一声长命道友。
长命来到落魄山,其实就数魏山君最轻松。
因为一个钱字,魏檗的名声都已经烂到北俱芦洲了。
米裕赶紧起身道:“长命姐姐难得来山上做客,坐下说话。”
长命道友却没有理睬米剑仙,她直接走到了崖畔,望向红烛镇方向,那边财运不是一般的浓郁,好像可以牵引几分到自家山头,除了披云山和那座杨家药铺之外,神不知鬼不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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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徽剑宗,翩然峰上。
白首一个人坐在竹椅上,闷闷不乐,他跟翩然峰之外的几位祖师堂嫡传,在这之外,还有两个据说极有可能成为自己的师弟和师妹,原本大家都关系还不错的,然后有了一场争执,谈不上大是大非,所以不至于怄气记仇,就是让人有些憋屈。
起先就真的只是个小事,对方开了个小玩笑,白首随便说了句顶回去,然后对方就莫名其妙发火了,彻底吵开了后,好像一下子就变成了好些烦心事,直到吵架结束,白首才发现原来自己不在意的,他们其实真的很在意,而他们在意的,自己又全然没上心,这愈发让白首觉得束手无策,对错各自都有,都小,却一团乱麻。
白首最后主动认了错,才作罢。
如果就这么再见面假装不认识,犯不着,太小家子气,可再像以往那般嘻嘻哈哈,又很难,白首自己都觉得虚伪。
这个时候,白首其实挺想念裴钱的,那个黑炭丫头,她记仇就是明摆着记仇,从不介意别人知道。每次在小账簿上给人记账,裴钱都是恨不得在对方眼皮子底下记账的。这样相处,其实反而轻松。何况裴钱也不是真小心眼,只要记住某些禁忌,例如别瞎吹牛跟陈平安是拜把子兄弟,别说什么剑客不如剑修之类的,那么裴钱还是不难相处的。
齐景龙从骸骨滩海外,一路北归,御剑返回祖师堂,再回到翩然峰,就看到了长吁短叹嚷着要喝酒的大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