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是皑皑洲的南箕船主江高台,就连邵剑仙的面子也没卖。
可事实上,丁家渡船那个小管事,战战兢兢,私底下找过隐官大人,给出一个连米裕都感到意外的“公道”价格。
但是丁家也由衷希望将来走账一事,劳烦隐官大人这边劳心了,免得丁家渡船沦为众矢之的,被人记恨。
年轻隐官笑着答应下来,说春幡斋一定会投桃报李。
事后米裕问起此事,隐官大人只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老龙城丁家是不得已而为之。
丁家没那女子船主,米剑仙便懒得多想。
可关于范家跨洲渡船,米裕知道得不少,没办法,桂花岛上有位桂夫人,十分出彩,不在容貌。
米裕不是那种俗人,清楚女子的好看,分千百种。
只看那脸蛋胸脯腚儿大长腿的,却不晓得女子有万般好的,简直就是不入流,称不上是他米裕的同道中人。
老龙城范家,在做跨洲渡船买卖的山头、家族当中,很不起眼。
其实除了苻家稍稍有那么点薄面,其余几大姓氏的渡船,靠岸了倒悬山,都不值一提。
就像先前春幡斋大堂议事的那个丁家船主,比那“霓裳”船主柳深都不如。
只要是关于动人的女子,米裕都会动心,绝不辜负美人。
米裕很快就记起好像桂花岛上有位桂花小娘,名叫金粟来着,姿容也极佳。
米裕当然见是没见过她的。
米裕更不至于为了见金粟而如何,以前不会,如今更不会。
之前那次春幡斋,能够一口气聚集那么多条渡船,其实大有玄机。
吴虬,白溪这些个老狐狸,再加上那座在倒悬山有座私宅水精宫的雨龙宗,以及梅花园子,都是出了力的。
只是隐官大人从头到尾都没提这茬,甚至根本没打算秋后算账。
到底只是小事。
像这一次,就只有十二位船主,刚刚得到邀请,会在今夜,被邀请到春幡斋做客议事。
有些早早停岸倒悬山的船主,大多数都有意无意,选择多逗留了一段时日,既不着急卸货,更不着急离开,就等着春幡斋的请帖。
除了距离最近的南婆娑洲,先前那些渡船应该都未返回各自大洲,应该依旧还在归途中。
宝瓶洲除了范家桂花岛,还有一条侯家的渡船“烟灵”。
应该是得了苻家或是丁家的飞剑传讯,这两艘跨洲渡船,只隔了两天,就先后赶到倒悬山。
大大小小的八洲渡船,与晏家、纳兰家族,或是
孙巨源这些交友广泛的剑仙,其实都有或多或少的私交,道理很简单,剑气长城这边,大族豪阀剑仙或是子弟,会有诸多稀奇古怪的要求,重金购买那些奇珍古玩不去说,光是价格翻了不知多少的山珍海味,就多达将近百余种。侯家渡船“烟灵”,便会在物资之外,又专供奇香,让仙家山头编织香囊十六种,卖给剑气长城的那拨固定买家。
关于此事,隐官一脉有过不小的争执,林君璧与愁苗剑仙难得站在一条战线,提议断绝所有这类渠道供给,以后剑气长城再不收取任何一件无用之物。
只是最终隐官一脉选择了一个折中方案,缩减这类买卖往来,但是并未一刀切下,彻底断绝此事。
依旧停靠在捉放亭渡口那边的桂花岛,得了春幡斋请帖,在侯家渡船管事赶来之后,先通气。
如今桂花岛管事一职,落到了范家供奉马致头上。
金丹剑修,本命飞剑“凉荫”。
桂花岛上的那座圭脉小院,记在一位外乡人名下,已经多年不再对外开放。
马致曾经在那边,为一个外乡少年指点剑术。
在桂夫人的雅致小院当中,弟子金粟,负责煮茶待客。
马致与侯家船主正在商量着如何送礼,因为听闻先前灵芝斋一夜之间,就少了百余件仙家宝物,如今留下来的,要么是礼太轻情意便重不起来的一些个花俏灵器,要么是价格太过昂贵、让人望而生畏的稀罕法宝。
船主侯澎对待此事,便忧心得很,如今侯家虽说在老龙城以北、观湖书院以南的广袤地带,生意做得极好,但是账面外的谷雨钱,其实相当有限,如果自家渡船“烟灵”在离开老龙城之前,侯家就已经听说此事,需要走那趟春幡斋,进门之前先备好重礼,倒也不算太麻烦,这点谷雨钱还是掏的出来,可是侯澎与桂花岛都是半路得到飞剑传讯,侯澎需要自己先掏腰包,这就头疼了。少了,礼物不够分量,货比货,给春幡斋嫌弃,事后肯定要被范家祠堂拿来非议,可要是谷雨钱掏多了,春幡斋那关过去了,家族那边又得说另外一番闲话了。
真正做事情的人,就是这样,做多错多,在家享福的,反而一年到头,嚼舌头不闲着。
马致也好不到哪里去,如今范家是多事之秋,老剑修恰恰因为与未来家主范二关系亲近,反而也被殃及。
如今他的一举一动,都被范家祠堂那些老头子仔细盯着。
大小姐范峻茂,已经许久不曾露面,范家对外宣称是她独自一人,出门远游去了。
马致有些猜测,但是不敢与任何人谈及此事。
从少年变成年轻人的范二,也逐渐开始参与家族经营事务,马致自然是属于范二这座山头的,不然马致也当不上这个渡船管事,哪怕桂夫人开口提议,举荐马致担任船主,范家祠堂那边应该也无法通过。虽说桂花岛早就是范二名下的产业,但是如今范家,对这个少不更事的二少爷,非议不小,因为当初借了那么大一笔谷雨钱给大骊龙泉的落魄山,祠堂议事,争论得就很激烈,范家许多老人都觉得范二还是太稚嫩,太意气用事,哪怕是未来家主,也不该完全掌管桂花岛渡船,应该有一个老成持重的范家前辈,帮着打理一些年头,才好放心交给范二经营。
如果不是有孙家跟着一起掏钱打水漂,再加上范二动用了一大笔本就记在他名下的私房钱,休想通过此事。
桂夫人只是喝茶,气态娴静,并无言语。
双方大致谈妥了如何准备礼物,以及进了春幡斋之后如何行事,大体上还是学那先前的苻家、丁家,少说多看,寡言无错。
侯澎放下茶杯,脸上泛起古怪神色。
马致谈完了事情,也就不再喝那茶水,自顾自喝起了一壶桂花小酿。
侯澎轻声问道:“新任隐官是叫陈平安?”
马致绷着脸,仍是没忍住,大笑道:“侯澎老弟,你想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