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鹳雀客栈的路上,崔东山咦了一声,惊呼道:“大师姐,地上有钱捡。”
裴钱低头一看,先是环顾四周,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脚踩在那颗雪花钱上,最后蹲在地上,捡钱在手,比她出拳还要行云流水。
裴钱摸了摸那颗雪花钱,惊喜道:“是离家走出的那颗!”
崔东山吓了一大跳,一个蹦跳往后,满脸震惊道:“世间还有此等缘分?!”
到了鹳雀客栈所在的那条巷弄的拐口处,一门心思瞧地上的裴钱,还真又从街面石板缝隙当中,捡起了一颗瞧着无家可归的雪花钱,不曾想还是自己取了名字的那颗,又是天大的缘分哩。
然后裴钱就笑得合不拢嘴,转头使劲盯着大白鹅,笑呵呵道:“说不定咱们进客栈前,它们仨,就能一家团圆哩。”
崔东山说道:“天底下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
裴钱点头道:“有啊,无巧不成书嘛。”
只是很可惜,走完一遍小巷弄,地上没钱没巧合。
于是裴钱就拉着崔东山走了一遍又一遍,崔东山耐心再好,也只能改变初衷,偷偷丢了那颗本想骗些小鱼干吃的雪花钱,裴钱蹲在地上,掏出钱袋子,高高举起那颗雪花钱,微笑道:“回家喽。”
到了客栈,裴钱趴在桌上,身前摆放着那三颗雪花钱,让崔东山从咫尺物当中取出些金黄灿灿的小鱼干,说是庆祝庆祝,不知是天上掉下、还是地上长出、或是自己长脚跑回家的雪花钱。
崔东山吃着小鱼干,裴钱却没吃。
崔东山含糊不清道:“大师姐,你不吃啊?”
裴钱趴在桌上,脸颊枕在胳膊上,她歪着脑袋望向窗外,笑眯眯道:“我不饿哩。”
崔东山便从狼吞虎咽变成了细嚼慢咽。
裴钱一直望向窗外,轻声说道:“除了师父心目中的前辈,你晓得我最感激谁吗?”
崔东山知道,却摇头说不知道。
崔东山甚至更知道自己先生,内心当中,藏着两个从未与人言说的“小”遗憾。
一个是红棉袄小姑娘的长大,所以当年在大隋书院湖上,所有人才有了那个胡闹。
一个是金色小人儿的好似远走他乡不回头。
这些遗憾,兴许会陪伴终生,却好像又不是什么需要饮酒、可以拿来言语的事情。
裴钱缓缓道:“是宝瓶姐姐,还有马上要见到的师娘哦。”
崔东山捻起小鱼干,笑问道:“为什么?”
裴钱说道:“我觉得吧,所有人都觉得当年是我师父护着宝瓶姐姐他们去远游求学,但是我知道师父第一次出远门,是宝瓶姐姐陪着师父,当时宝瓶姐姐还是个小姑娘,背着小小的绿竹小书箱,陪着穿草鞋的少年师父,一起走过了那么多的青山绿水,所以我特别喜欢宝瓶姐姐。”
“再就是师父喜欢的师娘啊,不是师娘,师父哪怕依旧可以走很远的路,还会是今天的那个天底下最好的师父,但是师父自己一定不会这么开心走过那么多年,就会走得很累很累,怎么说呢,师父可能每次遇到必须自己去解决的事儿了,只要一想到很远很远的地方,一直有个师娘在等他,那么不管师父一个人,走多远的路,地上好像都有一颗一颗的铜钱可以捡,师父怎么会不开心嘞?”
崔东山恍然道:“这样啊,大师姐不说,我可能这辈子不知道。”
裴钱坐起身体,点头道:“不用觉得自己笨,咱们落魄山,除了师父,就属我脑阔儿最最灵光啊,你晓得为啥不?”
崔东山忍住笑,好奇问道:“恳请大师姐为我解惑。”
裴钱站起身,身体前倾,招手道:“与你偷偷说。”
崔东山伸长脖子,就被裴钱一顿板栗砸在脑袋上,大白鹅方才吃了几只鱼干,就打赏几个板栗。
裴钱坐回原位,摊开双手,做了个气沉丹田的姿势,一本正经道:“知道了吧?”
崔东山瞥了眼桌上剩下的鱼干,裴钱眨了眨眼睛,说道:“吃啊,放心吃,尽管吃,就当是师父余下来给你这学生吃的,你良心不疼,就多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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蛮荒天下,一处类似中土神洲的广袤地带,居中亦有一座巍峨山岳,高出天下所有群山。
山上并无道观寺庙,甚至连结茅修行的妖族都没有一位,因为此处自古是禁地,万年以来,胆敢登高之人,唯有上五境,才有资格前去山巅礼敬。
今天一位骨瘦如柴的佝偻老人,身穿灰衣,带着一位新收的弟子,一起登山,去见他“自己”。
渐渐登高,老人一手牵着孩子的稚嫩小手,另外一只袖子在天上罡风当中肆意飘摇。
灰衣老人转头望去,极远处,有个外乡人的老瞎子,依旧在那儿驱使金甲傀儡搬动大山,老人摇摇头。
被牵着的孩子仰起头,问道:“又要打仗了吗?”
老人点头道:“因为以前我不在,所以都是些小打小闹,白白给陈清都看笑话了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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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气长城,大小赌庄赌桌,生意兴隆,因为城头之上,即将有两位浩然天下屈指可数的金身境年轻武夫,要切磋第二场。
女子问拳,男子嘛,当然是喂拳,胜负肯定毫无悬念。
那位二掌柜,虽说人品酒品赌品,一样比一样差,可拳法还是很凑合的。
今天城头之上。
中土女子武夫郁狷夫,屏气凝神,拳意流转如江河长流。
相距数十步之外,一袭青衫别玉簪的年轻人,不但脱了靴子,还破天荒卷起了袖管、束紧裤管。
城头两侧密密麻麻蹲着、城头之外御剑悬停的大小赌棍们,一看到这副场景,毫不犹豫,人人押注三拳、五拳、至多十拳之内获胜。
狗日的二掌柜,又想靠那些真真假假的小道消息,以及这种拙劣不堪的障眼法,坑我们钱?二掌柜这一回算是彻底栽跟头了,还是太年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