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尚真说道:“自家人,你当然可以说几句难听话,你不介意,我这个人,万事不烦恼,只烦钱太多。”
刘老成板着脸道:“姜宗主,你怎么这么欠揍呢?”
姜尚真揉了揉脸颊,思量片刻,然后恍然大悟道:“大概因为你不是女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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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鸾国那边,有一位风姿卓绝的白衣少年郎,带着一老一小,逛遍了半国形胜之地。
在这之前,这位少年在宝瓶洲唯一一位上五境野修刘老成家乡的蜂尾渡,从一位家道中落的汉子手中,“捡漏”了一枚文景国的亡国玉玺。
不过这文景国,可不是覆灭于大骊铁骑的马蹄之下,而是一部更早的老黄历了。
文景国的那位亡国太子爷,似乎也从无复国的想法,这么多年过去了,始终都没有下山,如今依旧在山上修道。
而如此一来,文景国哪怕还有些残余气运,事实上等同于彻底断了国祚。
因为任何一位中五境修士,都不可成为皇帝君主,是人间铁律。
除了这枚低价购入的玉玺,少年还去看了那棵老杏树,“帝王木”、“宰相树”、“将军杏”,一树三敕封,白衣少年在那边驻足,大树底部空腹,少年蹲在树洞那边嘀嘀咕咕了半天。
随后路途中,得了那枚玉玺的少年,用一个“收藏求全”的理由,又走了趟某座山头,与一位走扶龙路数的老修士,以一赌一,赢了之后,再以二赌二,又险之又险赢了一局,便继续全部押注上桌,以四赌四,最后以八赌八,赢得对方最后只剩下两枚玉玺,那个姓崔的外乡人,赌性之大,简直失心疯,竟然扬言以到手的十六宝,赌对方仅剩的两枚,结果还是他赢。
就这样靠着狗屎运,白衣少年莫名其妙就拿到了其余文景国十六宝,大摇大摆下山,将那些价值连城的传国玉玺,一股脑儿随便装在棉布包袱当中,让一个纤弱稚童背着,下山路上,哐当作响。
那位担任老仆的琉璃仙翁,下山路上,总觉得背脊发凉,护山大阵会随时开启,然后被人关门打狗,当然,最后是谁打谁,不好说。可是老修士担心法宝不长眼睛,崔大仙师一个照顾不及,自己会被误杀啊。老修士很清楚,崔仙师唯一在意的,是那个眼神浑浊不开窍的小傻子。
所幸那座山头的赌运,总算好了一次,没动手。
这一路,一行人三人没少走路。
看过了云霄国所谓铁骑的京畿演武,欣赏过了庆山国京城的中秋灯会,可惜老修士没能见到那庆山国皇帝古怪癖好的“丰腴五媚”,有些遗憾,不然长长见识也好。不过崔仙师购买了一本脍炙人口的《钱本草》,不是什么珍稀的殿本善本,就是寻常书肆买到手,经常在山野小径上,边走边翻看,说有点嚼劲。
过了青鸾国边境后,崔仙师就走得更慢了,经常随便拿出一枚玉玺,在那个被他昵称为“高老弟”的稚童脸蛋上摩擦。
琉璃仙翁一直如游学富贵子的仆役挑夫,挑着杂物箱。
不过觉得比起那个经常被骑马的“高老弟”,他其实已经很幸运了,所以经常告诫自己,得惜福啊。
至于许多崔先生随性而为的举止,老修士早已见怪不怪。
例如一拨山泽野修,三人当中有人名为吕阳真,双方凑巧遇上了,同行过一段路程,琉璃仙翁亦是想不明白,这种蝼蚁野修,有什么资格与崔大仙师相谈甚欢,到最后还得了崔大仙师故意留下的一桩机缘,是一处避雨洞窟,“不小心”触动机关,于是其中一位阵师,可谓洪福齐天,得了一大摞名为黄玺的符纸,若是折算成神仙钱,绝对是一笔巨大横财,其余吕阳真两人,也有不小的收获。相信那三位,当时的感觉,就像一脚踩在狗屎当中,抬起脚一看,哎呦,刚想骂人,狗屎下边藏着金子。
琉璃仙翁当时看着那三位欣喜若狂的山泽野修,商量之后,还算讲点意气,扭扭捏捏想要匀一些神仙钱给崔大仙师,崔大仙师竟然还一脸“意外之喜”外加“感激涕零”地笑纳了。琉璃仙翁在一旁,憋得难受。
不过想不明白怎么办?那就别想了嘛。琉璃仙翁这位魔道邪修,在有些事情上,特别拎得清楚。
至于在云霄国女子修士扎堆的胭脂斋那边,白衣少年双手叉腰,站在山门口那边,大声叫卖,兜售自己的神仙春宫图。然后当然是买卖没谈成,仁义也没在,只能是被一大群女子修士气势汹汹下山追杀。
这种事,根本不算事儿。
琉璃仙翁觉得自己这一路,已经修心大成!
除了这些玩闹。
崔大仙师偶尔稍稍认真起来,更是让老修士佩服不已。
在那金桂观中,崔仙师与观主坐而论道。
聊着聊着,老观主就进入坐忘之境了。
那位观主名为张果,龙门境修为,似乎一下子就有了跻身金丹境的迹象。
看得琉璃仙翁艳羡不已。
在那泉水滚滚伏地而生的白水寺,崔仙师坐在一口不知为何井口封堵的水井上,与一位在寺外说法远远多于寺内讲经的年轻僧人,开始讲经说法。
两人皆白衣。
一儒一僧。
双方起先是辩论那“离经一字,即为魔说”。
琉璃仙翁反正是听天书,半点不感兴趣。
稚童“高老弟”则蹲在竹门那边,听着里边的各说各法,稚童有些咿咿呀呀,仍是还不会开口说话。
最后白衣飘飘的崔仙师,盘腿坐在被青石封堵的水井之上,接连笑着说了几句禅语,“十方坐断,千眼顿断?不妨坐断天下人舌头?那要不要恨不将莲座踢翻,佛头捶碎?”
然后他一巴掌拍下,打碎了那块封堵水井的青石。
少年一袭白衣悬停井口上,又大笑问道:“老僧也有猫儿意,不敢人前叫一声?”
那位白衣僧人低头合十,轻轻唱诵一声。
崔仙师最后又笑道:“佛经有点重,提得起才放得下。西天两扇门,看不破便打不开。”
年轻僧人抬起头,会心而笑,缓缓道:“棋高如君天下少,愚钝似我人间无。”
然后琉璃仙翁便瞧见自家那位崔大仙师,似乎已经言语尽兴,便跳下了水井,大笑而走,一拍稚童脑袋,三人一起离开白水寺的时候。
白衣少年大袖翻摇,步伐浪荡,啧啧道:“若此顽石死死不点头,埋没于荒烟草蔓而不期一遇,岂不大可惜载?!”
琉璃仙翁反正啥也没听明白,只是不懂装懂,点头道:“仙师你老人家除了学问大,不曾想还如此道法高,佛法深,真是去参加三教辩论都没问题了。”
白衣少年笑骂道:“放你个臭屁!”
琉璃仙翁有些笑容尴尬,可还是点头道:“仙师都对。”
白衣少年转头,“你挺有慧根啊,不如留在这边当和尚?”
琉璃仙翁哭丧着脸道:“不要啊,我可真没那修习佛法的慧根!半点也无!”
随后崔东山带着一老一小,又去了趟青鸾国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