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秀才蹦跳起来,骂骂咧咧道:“老子不服!给点好处来!不然看我不去文庙那边,除了老头子的神像,连礼圣和你在内,搬走剩余七十尊神像,全部丢出去,再把我那尊搬进去,反正老头子本来就是看我最顺眼……”
那人将古稀儒士收入袖中后,叹息一声,“拿去。”
言语落定。
小天地天幕窟窿已经合拢,只是轻飘飘落下一枚金黄色玉佩,却不是古稀儒士那块“得道多助”,而是中年儒士那块“吾善养浩然气”。
老秀才接在手中,这才心满意足,“这次还算公道,有点小善了。”
那人似乎给这个“小善”说法惹火了,没有立即返回中土神洲,反而有一股磅礴的浩然正气滞留在小天地之外,老秀才直着脖子,“咋的,你也不服?不然我跟你说道说道那场三四之争,到底我为何而输?真是你学问比我高?如果不是我弟子当中,是齐静春,是左右……”
老秀才看似“胡说八道”的时候,双手抖袖,微微屈膝,就要坐而论道。
唯有儒家圣人与中土上五境仙人,方可亲眼所见当年某人的学问,是何等如日中天,是如何力压释道二教的那些圣人们!
便是欺师灭祖的大骊国师崔瀺,说起这一段尘封历史,亦是神色慷慨。
那人直接走了。
老秀才停下吓唬人的动作,瞪大眼睛看了半天,没动静,应该是走了,这才咬了口那块金色玉佩,“哎呦,是真的,还算讲点道理,我这一大水缸口水,不亏。”
此次离开骊珠洞天,高大女子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手持老剑条后,对杜懋笑道:“你似乎运道比我想象中要差点。”
老秀才哈哈大笑道:“不是嫌弃飞升境束手束脚吗,打他个跌落玉璞境元婴境,想去哪儿去哪儿!不是想要断我文脉香火吗?哈哈,这下子踢到铁板了吧,不对不对,是踢到了一根老剑条,杜懋你运气,万年以来独一份啊,以后出门还是可以跟人吹牛皮的……
”
高大女子转过头,眯眼厉色道:“照看好我的主人!”
老秀才缩了缩脖子,“放心,我不比你少关心小平安。”
杜懋卷起袖管,缓缓道:“没了吞剑舟,我还是一位飞升境!”
老秀才扯了扯嘴角,一挥袖,杜懋头顶的小天地天幕,已经打开,刚好让杜懋一人,如同重返浩然天地。
杜懋终于有些气急败坏,飞升境之所以在各种洞天福地龟缩不出,除了容易引发天地起运的絮乱之外,被儒家规矩约束之外,更是自身就不敢轻易露头,极其容易引来大道碾压!
高大女子横剑在身前,淡然道:“关上。”
老秀才点点头,果真重新关闭了天幕漏洞。
这下子杜懋才开始有一丝慌张,只是脸上戾气不减分毫,“既然如此看重那个年轻人,你当真舍得跟我互换修为
?”
高大女子笑道:“这会儿开始跟我讲道理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
杜懋这趟北上,有三个目的,有机会就断了文圣一脉的香火,顺便领教一下剑修左右的飞剑,二是有人想要试探一下那位骊珠洞天老神君的底线,三是为了桐叶宗渗透宝瓶洲半壁江山而来的。
现在已经达成了两个目标,第一个,可有可无了,他本就不是儒家门生,无需为此消耗自己的道行。
山上修行,以力为尊。
最少他杜懋一直推崇这个观点。
胜人者得势,自胜者得道。
前者是实打实的,能够落袋为安的,至于后者,在杜懋眼中,完全就是大而无当的废话,只要是死在大道之上,即便称得上殉道而死,不还是死了?
她轻轻握紧那根老剑条,“先前我主人在你身前,你与他讲道理了吗?”
杜懋倒是个真小人,“他的修为,如今就是个废物,如果不是为了引出剑修左右,都没资格让我杜懋跟他说一个字。你有!”
高大女子一手持剑,一手抬起做了个手势。
老秀才苦兮兮拿出一幅山河画卷,“悠着点打。”
杜懋见到那幅不同寻常的画卷后,不再犹豫,将那派不上用场的本命仙兵收回窍穴当中,同时祭出金身法相,一肩膀撞开小天地,往南海飞掠而去。
她没有追赶。
老秀才笑了笑,随手丢出那幅画卷。
高大女子与杜懋那尊金身法相一前一后消失。
然后那一卷轴山河图悬停在了老秀才身前,至于这座老龙城小天地,重新合拢无缝,老龙城外,除了那位教习嬷嬷能够稍稍眨眼,其余人等,依旧全部寂静不动。
画卷上,时不时传出一阵阵丝帛撕裂声响,是被杜懋的金身法相撑开画卷天地,更是被一剑剑破空所致。
看得老秀才心疼不已。
不到一炷香功夫,老秀才心中大定,屈指一敲画卷某处,然后收起了画卷藏在袖中。
高大女子缓缓从虚空处走出,老剑条悬挂在腰间,磨砺锋锐的那一小截剑尖黯淡几分。
她打着哈欠,手里拖拽着一条腿。
桐叶洲飞升境的大修士杜懋,就这么死狗一般被她从画卷中拖拽出来。
她问道:“只是这个……叫什么来着?”
老秀才抹了抹额头汗水,“杜懋,桐叶洲除了东海老道人之外,最强的一个修士了。”
她哦了一声,将那具“尸体”随手丢在一旁,“他有些旁门神通,应该是撞开天幕的瞬间,就阴神归位了,这具尸体,只是这个……谁的阳神身外身。”
老秀才恍然,“只是身外身啊,难怪坐镇天生的儒士会点头答应,如果没有我们这一闹,在学宫那边是搪塞得过去的。”
只是老秀才一脸无语,“可哪怕如此,杜懋也拥有十二境的修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