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禄和大隋皇子高煊走得很近,成了好朋友,高煊越来越喜欢来书院陪着于禄一起钓鱼。
谢谢除了听夫子先生讲课,每天深居简出,心甘情愿给崔东山当婢女。
在李宝瓶上次又读过小师叔寄来的信后,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小姑娘好像有些失落。
这一天,她又逃课了,像一只小野猫,灵活利索,飞快爬到东山之巅的那棵大树上,坐在树枝上,背靠主干,脖子上还挂着那块刻有武林盟主的自制木牌,后来她觉得还不够威风,又给刻上了“号令群雄”,之后一发不可收拾,一块小木牌,给她刻满了江湖气的豪言壮语,都是从小说上摘抄下来的,比如什么“只恨这一生从无敌手”之类的。
一位丰神俊朗的白衣少年站在旁边的枝头,身形跟随树枝微微摇荡,笑问道:“怎么了,生闷气?”
入夏之后,红棉袄便换成了薄衫红衣裳的小姑娘,闷闷道:“没生气。”
崔东山问道:“是不是觉得李槐林守一他们离你越来越远了?”
小姑娘没好气道:“离我远又没什么的,以前在小镇学塾,我就不爱搭理他们。”
崔东山会心一笑,“那就是为我家先生打抱不平喽?”
小姑娘是直爽性子,大大方方点头承认了,“嗯。”
崔东山双手抱住后脑勺,唏嘘道:“人都会长大的,长大了之后,就会捡起一些新东西,丢掉一些旧东西,就这么丢丢捡捡,哗啦一下子,就老喽。”
小姑娘怒道:“小师叔他们也舍得丢?!”
崔东山转头望向一脸愤懑的小姑娘,微笑道:“这有什么舍得不舍得,再说了,我家先生便是知道了这些,也不会生气,你气什么,没必要。”
小姑娘双臂环胸,气呼呼的。
崔东山转回头,望向这座大隋京城,“你以后可能会认识一个很要好的朋友,说着闺房话一起长大的,然后有天她嫁人了,就会更喜欢她的夫君;你可能会遇到一个比齐静春更好的先生,然后有一天就会觉得那位齐先生的学问,不是最大的;你将来可能会遇上……一个好少年,甚至比你的小师叔更好,然后你就会发现,现在的忧愁啊伤感啊,就只是这样了,到时候喝一两口酒,就跟着一起喝进肚子没有了……”
崔东山猛然转头,惊讶道:“小宝瓶,你竟然没有反驳我,再不说话,我可就没词往下说了啊!”
小姑娘皱了皱那张漂亮小脸蛋,“我正忙着伤心呢!”
崔东山哈哈大笑,一个后仰倒去,刚好侧身卧在纤细的树枝上,他一手撑住脑袋,凝视着红棉袄小姑娘。
大概会有一天,小姑娘个子会越来越高,圆乎乎的小脸蛋会变得消瘦,下巴尖尖的,眼睛还是会这么润润的,干净且灵气,还是会穿着红色的衣裳,会纵马江湖畔,会饮酒山河间,大概也会遇上开心的事、伤心的人吧?
崔东山叹了口气。
他有点愁。
如果这么个一个好姑娘,有一天真喜欢上了他家先生,会让人很犯愁的。
可如果有一天,她竟然不是最喜欢他家先生了,好像就会更遗憾了。
崔东山侧过身,开始闭眼睡觉,翘起二郎腿。
至于那些萍水相逢和人心离散,哪怕崔东山如今只是个少年皮囊,可毕竟那些坎坷和经历,都在心头积攒着,不比大骊国师崔瀺少半点。
他有句话没有告诉小姑娘。
他崔东山,以及那个老崔瀺,左右,茅小冬等等,甚至包括齐静春在内,当年都是在老秀才的树荫庇护下,一点一点成长起来的,但是到最后,所有人都希望走出那片无比大的树荫,走了出去的,反而还好,走不出去的,人心就会慢慢变了。
不远处的红衣小姑娘收起木牌,从怀中小心翼翼掏出一幅画卷,上边有位少年站在桂树下,正在朝她笑呢。
小姑娘一下子就没有忧愁,笑逐颜开,乐呵呵道:“学会喝酒的小师叔真帅气,等我大一些,一定要让小师叔带我一起闯荡江湖!”
小姑娘越想越雀跃,转头大声问道:“崔东山,喝酒难不难?”
崔东山果断拒绝道:“你不能喝酒!”
李宝瓶怒道:“为什么?!”
崔东山幽怨道:“先生舍不得骂你半句,却会直接打死我!”
李宝瓶叹息一声,摇头晃脑,怜悯道:“真可怜。”
崔东山瞥了眼满脸笑意的小姑娘,“小宝瓶啊,麻烦你以后安慰人的时候,把幸灾乐祸的笑脸收起来。”
李宝瓶做了个持印盖章的手势。
崔东山哀叹一声,嘀咕道:“好心没好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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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悬山与大海之间,有一条条似水似云的“河道”悬挂在空中,以便所有渡船登山。许多可以御风的渡船一样需要先下降到海面,不可直接靠近倒悬山。
桂花岛在一条河道底部的渡口停靠片刻,只是象征性递交了类似通关文牒的丹书,并未缴纳那笔堪称天价的过路钱财,就开始沿着向上倾斜的河道往那座倒悬山行去。
倒悬山方圆百里,作为一座人间孤峰,堪称版图广袤。
有一位面容如中年男子的高大道人,站在一处悬崖之畔,身后站着一位仙风道骨的消瘦老道士,手捧拂尘,一根根金银两色的丝线,尽是蛟龙之须,老道人轻声问道:“师父,需不需要弟子出手打烂桂花岛?”
高大道人笑道:“愿赌服输,又什么丢人的,又不是你师祖,一辈子从无败绩。”
在这位倒悬山大天君说话间。
青冥天下。
有一位道士被人一拳从天外天,打入青冥天下的那座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