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子,所有宾客都充满了好奇和期待,之前如同云遮雾绕的打机锋,让人实在提不起兴致。
哪怕白衣少年只是个绣花枕头,并无后手,那么见识一下水神老爷麾下大将的杀人场景,也不错。
“积土成山,风雨兴焉。”
白衣少年从头到尾都懒得去看那名水蛇精怪,笑眯眯,像是应付学塾教书先生的背诵经典,显得十分慵懒随性,只是说完这一句莫名其妙的言语后,少年神情猛然间凝重起来,从一个玩世不恭的浪荡公子哥,摇身一变,瞬间变成了一个另一个极端的迂腐儒生,浑身散发着大义凛然的气息。
最后少年抬起一脚,重重塌下,大喝道:“积水成渊,蛟龙生焉!”
白衣少年身后的法相神像,随之高高抬起一脚,迅猛踩下。
青袍男子在这一刻,动弹不得,呼吸都困难,满脸惶恐,喉咙微动,想要说出求饶的软话,可一个字都无法说出口。
如遇天敌。
任你修为艰深、境界高远,一旦遇上,同样毫无还手之力,只能乖乖束手待毙。
那无比威严庄重的“蛟龙生焉”四个字,如耳畔炸响春雷,一遍一遍在青袍男子耳边反复爆绽,心湖之上,更是被人直指人心,掀起了一阵阵无法掌控的惊涛骇浪。
青袍男子胸口的金色团龙,像是被仙人画龙点睛,竟然变成了活物一般,开始急速转动游走起来,那件青色长袍则像是青色湖泊,但是金色游龙的疯狂乱窜,没有半点蛟龙游水的优哉游哉,只有癫狂和痛苦。
半臂长短的金色蛟龙在四处乱撞的过程当中,原本明亮的金色光彩,逐渐暗淡无光,而且不断有金色丝线,如纤细羽毛从青袍之上剥离,飘落在地上,化作灰烬。
白衣少年笑着向前一步,然后再次抬脚,“小小池塘爬虫,也敢三番两次试探大爷我?你之前试探两次,我就两脚将你寒食江踩成三截,看你以后怎么统御大小江河十六条。”
就在少年即将第二次踩踏地面的瞬间,青袍男子屁股底下的座椅砰然碎裂,化作齑粉,这位不可一世的寒食江正神踉跄起身,一只手死死捂住胸口那条金色蛟龙,不让其继续像一只无头苍蝇乱撞,另外一只手高高抬起,艰难一拍而下,嘴角满是血迹,沙哑含糊道:“忤逆命令,冒犯贵客,死不足惜!”
砰然一声。
水蛇精怪的头颅就那么炸裂开来。
尸体倒地后,恢复真身,是一条体态纤细的斑斓水蛇。
那支仙人遗物的法器铁锏,坠落地面的声响,在空荡荡的大堂之上,格外清脆且刺耳。
白衣少年的脚底板距离地面,还不到半寸了。
青袍男子顾不得擦拭嘴角,站直身体,便要弯腰赔罪。
原本已经停下踩踏动作的白衣少年,眼神熠熠,做了一个缓缓收脚的动作。
但是刹那之间,少年再次默念道:“蛟龙生焉。”
一脚踏地!
干脆利落。
神像自然而然也是跟着踩上一脚。
白衣少年一脚是踩在大水府邸的青砖地面。
而背后神像一脚下去,可就是踩在寒食江的气运之上了。
青袍男子捂住金色蛟龙的五指,已经刺入胸膛肌肤之中,哪怕痛彻心扉,仍是不愿松手。
此乃他证道曙光所在,既是心志毅力之凝聚,更是心结症结所在,死也不可松手!
白衣少年松开双手紧握的拳头,抖了抖袖子,动作无比潇洒飘逸,缓缓上前,绕过那条可怜水蛇精怪的尸体,抬头望向主位那边,抬起脚踩在那支铁锏上,踩得那件仙家兵器在地面滚来滚去,嬉笑道:“这位水神老爷,是不是很意外?”
七窍流血。
面容凄惨的青袍男子,稳住摇摇欲坠的身形,歪头吐出一口血水,然后低垂头颅,瞥了眼胸前那条哀鸣不止的暗金色蛟龙,缓缓抬起头后,这位几乎有两百年光阴,不曾亲自出手杀敌的水神老爷,眼神恍惚,喃喃道:“这位真仙,就不能放我一马吗?仙师再来一脚,我便与死无异了啊。”
堂内众人,全然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一个个呆若木鸡。
在他们看来近乎无敌的一尊江水正神,就这么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
白衣少年又开始无聊地左右张望,视线停留在那名儒衫文士身上,后者立即作揖行礼,甚至长久时间都不敢直腰起身,不愧是读书人出身,懂得审时度势,伏低做小。
少年望向那头真身为拦江蛤蟆的胖子,后者二话不说跪地不起,使劲磕头,大嗓门喊道:“叩见真仙!”
唯独那身形魁梧的披甲鲤精,瞪大眼睛,与白衣少年直直对视。
白衣少年不等青袍男子出声呵斥属下,就已经率先笑道:“宰了。”
“我数三声,三,一。”
虽然白衣少年有意耍诈,明摆着要再来一脚。
这一点,他是跟某人学的。
不料那青袍男子更加杀伐果断,麾下头号猛将,说打杀就打杀了。
只见眨眼过后,他便站在了鲤鱼精身后,唯有一只抓住前者心脏的手掌,从后背一直透出胸腔,他缓缓抽回鲜血淋漓的手臂,按住死不瞑目的魁梧男人那颗头颅,轻轻一拨,将尸体推开,那颗心脏很快变作一颗鹅卵大小的赤红丹丸,被青袍男子往嘴里一丢,迅速咽下。
白衣少年还算说话算话,悻悻然收起那只脚。
他笑望向灵韵派一老两
小,“认不认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