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乡亭白了一眼,哪壶不开提哪壶,师父他老人家在大堂内都快被骂得狗血淋头了。
陈平安笑着打趣道:“记得在成为剑仙之前,以后不管是独自一人,还是呼朋唤友外出历练,在流霞洲之外,如果遇到不长眼的,境界不低的老家伙,谁敢不把你们师父当回事的,你们就说自己有个不记名的小师父,姓陈名平安。让他们掂量掂量。”
贺乡亭眨了眨眼睛,“曹师傅,报上宁姐姐的名号,假装她是我们的小师父,会不会更管用?”
陈平安金字招牌唉了一声,“在浩然天下,九洲山河,我的名号,肯定够用了。”
宁姚走出大堂,坐在贺乡亭身边,“还好吧?”
陈平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收起酒葫芦,意气风发道:“没喝多,这点酒,毛毛雨。”
被抓了个正着的贺乡亭,赶紧喊上那个不识趣的虞青章,起身告辞离开。
他们一起跨过门槛,不约而同转头望向门外台阶那边。
发现恰好陈平安也在转头看向他们。
陈平安笑道:“你们师父酒品太好,帮忙挡酒。那位司徒剑仙在装醉,他的酒量,我一清二楚,是在假醉酒真骂人。”
屋内某位出自美人窝的剑仙,一边说自己是真醉了、说话难听别怪罪、一边卯足劲跟旁人劝酒,闻言立即往后一躺。
陈平安先前走了一趟真武山,在山脚见到了那位祖师堂掌灯添油的桓澍,辈分极高,竟然是山主岳顶的师叔祖。
这意味着桓澍要么是宝瓶洲真武山开山祖师的师弟,要么是中土兵家祖庭按例分配到宝瓶洲的某位武庙陪祀圣贤。
简而言之,桓澍如果真愿意管事,不单是真武山,风雪庙内务,他也能管。
属于真武山的那片龙脊山,其中三成尚未凿山开采的磨剑石,都可以转赠落魄山,真武山那边提出了三个要求,其中一个,就跟五彩天下飞升城有关。
宁姚点头答应道:“小事。也是好事。”
山上盟约,要比市井男女之间的情爱誓约,靠谱多了。
陈平安问道:“陈缉有没有想好,什么时候出山?”
宁姚说道:“还在观望吧。”
一个人的骤然富贵,往往靠命靠运,因为祖上积攒了阴德,有那祖荫铺路,后世子孙便会看似是行了大运,就此发迹。
一个家族、门派的细水流长,稳扎稳打,更见功力。
宁姚说道:“既然是五月初五这天办酒席,那我争取提前两三天,五月初就赶来这边。”
陈平安下意识学小米粒挠挠脸,你们怎么都一猜一个准。就我是傻子么。
宁姚笑问道:“需不需要我给赊月当伴娘?”
陈平安赶紧点头道:“需要,必须需要。”
有两位相对年轻的地仙剑修,晏后道和田仙,他们联袂走出大堂,说想去桐叶洲青萍剑宗当客卿。
陈平安当然不会拒绝,都不用与崔东山打招呼,即刻生效,他们两位就已经是下宗客卿了。
回头只需在青萍峰祖师堂那边走个流程,让掌律崔嵬摊开金玉谱牒册子,在上边录个名而已。
学生扛着小锄头挖上宗的墙角,先生反而给下宗主动送人才,这就叫以德报怨,先生气度。
因为大白鹅当了下宗之主,好像事情做得不地道,实在是过分了,落魄山上对此怨气不小,青衣小童就曾冒死谏言,提醒山主老爷,咱们要防贼防盗防东山!
陈山主当时恍然大悟,说是得重视起来,询问陈灵均下次上下两宗同聚霁色峰的祖师堂议事,敢不敢仗义执言。
陈灵均当时刚刚拉着荆老神仙他们喝过一顿结结实实的早酒,胆气正盛,拍胸脯保证一定没问题,是时候有人挺身而出,泼一泼那头大白鹅的冷水了。
田仙就是先前与王甲公然对峙的女子金丹。
她壮起胆子与宁姚问道:“宁剑仙,我能跟你聊一句话吗?”
宁姚哭笑不得,这是什么套近乎的路数?
不过她还是问道:“想聊什么?”
田仙也是个耿直的,“脑袋嗡嗡的,一片空白,宁剑仙先让我缓缓。”
出门之前,她已经偷偷灌了两大口酒水,结果好像还是胆气不够,借酒壮胆,都开销在了与年轻隐官谈正事上边,到了宁姚这边,就不够用了。
宁姚难得没话找话,“你是出自芮城龙王堂吧,听说你家祖师去过剑气长城,城外有过一座剑仙私宅,她跟陆芝关系不错。”
田仙神采奕奕,满脸通红,“我便是出自洪祖师芮城的繁峙公主庙一脉剑修。”
宁姚点点头。
陈平安便给宁姚解释了几句芮城龙王堂和繁峙公主庙壁画一脉的渊源。
田仙心情激动万分,这趟出门,赚大发了,不但与陈隐官见了面,还与一位十四境剑修的宁姚,聊上天了!
在芮城就以想法清奇著称于祖师堂的田仙,她觉得先前没有挨上“虚君”王甲一道术法,好像自己都对不起这份际遇。
随后有一位名叫华清恭的元婴境剑修,在浩然西方三洲也是横行一方的女子剑仙,她想去南婆娑洲,齐廷济的那座龙象剑宗当个客卿。记名供奉,当然不敢奢望。
供奉,尤其是名次比较靠前的供奉,按例都是需要安排祖师堂座椅的。
反观记名客卿,规格、薪俸都不如供奉高,大宗门小仙府,一般来说都是多多益善。
当然,齐老剑仙的年轻容貌和风神卓然,也是原因之一。
陈平安点头道:“我会帮忙递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