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瞎子笑道:“哦?那么不去卖屁股真是可惜了。”
谢狗啊啊啊尖叫出声,抬头瞪眼道:“老瞎子,警告你啊,别再跟一个黄花大闺女说这些有的没的。”
“远古多少豪杰都被一个情字误修行。”
老瞎子双手背后,难得有些感叹语气,“如今竟然连剑修白景都不能例外了。”
谢狗以心声问道:“我当真没有机会,面对面会一会那个周密啦?”
老瞎子沉默片刻,“万年一两出的人物,也不是说见就能见的。”
谢狗问道:“那个宗垣怎么算?”
老瞎子说道:“只保留粹然剑心,人已非人,把他当做一把剑更恰当些,跟那四把仙剑皆可道化为人,不全是,有点类似。”
谢狗伸出一只手掌,晃了晃,“之祠,别愣着了,拿点酒水来待客啊。”
老瞎子笑呵呵,伸出一只几无血肉的干枯胳膊,就要去解开裤裆绳子。
酒水没有,尿喝不喝?
谢狗骂了句三字经,没好气道:“行了行了,怕了你了,境界高就是了不起,你等着,下次问剑不削平几万座山头,老娘就跟你姓。”
老瞎子嗤笑道:“就凭你也想跻身十四境?你白景要能成,我就把裤裆里这条玩意儿剁下来给你泡酒喝。”
谢狗站起身,再没有半点随意神色,神色肃穆道:“怎么说?只差半步就能过门槛的,怎就不能跻身十四境了?”
老瞎子说道:“修道之人,谁不是在窃取天道,有人偷盗,手段不够,心性不足,就成了飞升境,有人强盗,心高胆大,就叫十四境。”
谢狗皱眉道:“尽扯些虚的,这些空道理,万年之前老娘就想明白了的,劳烦之祠道友说几句正事?!”
老瞎子说道:“那么有借有还再借不难,也是十四境修士的题中之义。你是我见过资质最好的十人之一,与后世剑修宗垣、白也是一个水准的道士,恰恰是因为这种头等天材的还债,宗垣的生与死都在剑气长城了,白也未能成为纯粹剑修,而你白景,当年分刮天下,你就与蛮荒沾了边,之后就又被白泽赶去睡觉了,如果不是白泽这么做,你肯定早就身死道消了,也不对,不会太早,会遇见周密,要知道他那么多年来,走遍蛮荒,谋划之余,其实一直在寻觅人间最佳的一副剑修身躯,不找你找谁,所以白泽不管是预料到了,还是无心之举,结果就是白泽在救你。”
谢狗疑惑道:“这跟我现在无法跨出一步有个卵关系?”
老瞎子叹了口气,“所以说一个道士资质太好、修行登顶太顺遂也不好,都是要还债的,白景的还债,就是在这半步之上。”
谢狗问道:“小陌呢?”
一双道侣万年才修成正果同被眠的苦命鸳鸯,总得有一个是十四境纯粹剑修嘛。
北俱芦洲某本志怪小说上边不就写了,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她跟小陌这都十几个千年了。
老瞎子一时语噎,约莫是被这娘们给恶心坏了,喉咙微动,吐了口浓痰在地上,就那么双手负后走了。
好徒儿在屋内弄了个火锅,老瞎子跨过门槛,随口问道:“要不要搞点狗肉当锅底。”
只要弟子点个头,他就把那个在浩然天下好像很是威风八面的嫩道人从桐叶洲抓过来。
李槐打了个激灵,大骂道:“倒灶了,一下子胃口全无!”
老瞎子改口说道:“想吃什么别的山水野味?”
李槐说道:“不用不用,我都有备好食材了,十几样呢,尝个鲜,够吃了。”
天晓得这大半个师父会不会随手抓头妖族过来切肉开涮。
老瞎子点点头,坐在长凳上,拿起筷子一戳桌面,“开伙。”
李槐朝门外喊道:“谢姑娘,开伙了,一起吃顿火锅?”
谢狗只是坐在崖畔,背对着茅屋,伸出手晃了晃,示意你们吃你们的。
韦太真细嚼慢咽,发现自家公子和那个老前辈都蹲在长凳上。
李槐含糊不清问了一句,“老瞎子,陈平安说他如今是元婴境,你们这些修道之人的跌境一事,是不是很可怕啊?”
老瞎子说道:“一般来说跌境并不可怕,比如飞升境接连跌两境都不算什么,元婴一路跌到洞府都没什么,相对而言,玉璞跌境到元婴比较可怕,但是对于那个小子来说,不算什么,可能他的那个升境过程很可怕。”
老瞎子曾经亲眼见过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年轻人,在城头那边成天闲着没事做,就是在那边结了金丹再碎金丹闹着玩。
韦太真越听越迷糊。
李槐直截了当说道:“你就说陈平安还能不能、什么时候重返上五境得了。”
老瞎子嚼着一片铜锅涮肉,点头说道:“好吃。”
李槐见问不出什么,就只得给老瞎子夹了一块肉。
老瞎子以心声说道:“李槐,当年在你家乡那边,你其实是有机会的,并且留到最后的机会很大,至于马苦玄,刘羡阳,顾璨,宋集薪,他们这拨,只是相对扎眼的,其实优势一直不算太大,毕竟都不曾真正接近那半个一的高度,倒是那几个如今看似泯然众矣的庸碌之辈,比如差点打死刘羡阳那个卢氏子弟,在山中第二个瞧见那娘娘腔的男子,还有几个身份卑贱的福禄街、桃叶巷婢女杂役,他们当年都是有不小机会的。”
别忘了被老瞎子自己挖掉的两颗眼珠子。
李槐笑了笑,漫不经心道:“自己走的路,然后回头看道上都是美好事,既然如此,还有什么不知足的?我觉得现在就很好,再让我重走一回,我都得可劲儿走远路,生怕走错一步。”
好,不愧是我的开山弟子和关门弟子!跟某人就是不一样,那家伙,约莫是在几千年后吧,终于境界不低了,心有不甘,就变着法子花空心思,不惜重走光阴长河几百趟,依旧赢不过一个泥瓶巷的泥腿子。其余约莫有三十次,都是他早早打死了陈平安,结果依旧赢不过另外的人,何况还有更多情况,以有心算无心,却依旧都是他被那个生性谨慎的泥瓶巷少年反手打死。
之所以知晓这些内幕,不是因为老瞎子是十四境,跟这个有关系,但是关系不大。
曾经有一只野猫,蹲在药铺后院的那条板凳上,因为杨老头的法外开恩,故而在它眼中,能够瞧见一口天井,如一只大香炉。
四水归堂的天井香炉内,插满了密密麻麻攒簇在一起的燃烧香火。
老瞎子点头道:“好徒儿。吃完火锅,我传你几门上乘剑术拳法,不用如何学,你只需听了记住就能成事……”
“打住!再这么聊天,我可就不念师徒情谊了,老瞎子你下桌吃去!”
“行吧,天大地大,吃饱最大。”
“老瞎子,我带酒了,咱俩咪两口?”
“这敢情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