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天阳山的人?”
纤尘不染的山石露台上,一袭黑衣双目狭长的裴行戬端坐于白玉长案之后,终日负在身后的两柄长剑此时整齐的置于身侧。
“按常理而言不会是天阳山的出生,提及韩瓒时他神情不像作伪。”
一身白衣的齐道宁背对的裴行戬立身于露台边缘,持在右手的青宣扇轻轻的敲击着左手掌心。
醉花池溢出的池水将整个云若山山脚的璧崖裹住,形成一道连绵不绝的数千丈水帘,但那密不透风的水帘从露台边缘流下,近在咫尺的齐道宁却不曾听到半点声响。
他回首淡笑道:“海家执掌天阳山已有三代,若是意图隐姓埋名游历天下也没道理用一个和海家犯冲的名号,不过为兄看不透此人,不敢妄下断语。”
他和裴行戬比覆海来的早,到岚若谷已有一月之余,二人皆是玄门大宗的英杰,免不了一番结交,如今莫逆之交还谈不上,却皆有几分意气相投。
是以,在覆海婉拒了裴行戬的宴请之后,他先是行往鹿角坞,而后又来了水帘洞裴行戬的客居。
“此人即便不是天阳山出生,也必然有着莫大的干系,在道兄面前谈吐自若,寻常的练气境道人难有那份心气。”
裴行戬痴迷剑道,也颇好杯中之物,他取白玉案的金壶自斟饮下一杯后说道:“此人在接风宴上两次举杯,但杯中化有白风霜露的百年醉花酿却一滴也未曾下肚,练气境的修为便胆敢追杀金丹魔头,浑水螺虽难捉却非珍贵之物,何至于用锦袋装了时刻不离身?种种行径透露出古怪不少。”
齐道宁闻言肃然道:“如此说来,裴贤弟觉得覆海有可能是魔头的在岚若谷的内应,乃至许真人五人为蛊术所害,覆海也有所嫌疑?”
他二人是岚若谷的贵客,若非宗门隐秘,似岚若谷细查时,覆海随身锦袋的灵封玉瓶中装的是浑水螺,对二人来说并不难知晓。
岚若谷中能入覆海之眼的人不多,对二人来说也一样,覆海虽不是个锋芒毕露的仪度,但一身灵蕴浑厚非常,二人自然多有留意,更何况覆海还将会作为裴行戬的比斗对手。
“许明赭为何踏足岚若谷道兄必然知晓,覆海身旁正好携行一黑袍童子未免太过巧合,只是二人在宴上又并无相识的迹象。”
裴行戬手中的金盅轻晃,“许明赭在演练的寒螭剑决未及精要,但我观覆海的剑术却有几分寒螭剑决的影子,而其剑衍真炎的法决确是天阳之道无疑,其中蹊跷难明,如道兄所言,我亦无法辨得此人正邪。”
“那么暂且先静观其变,总不好因一些未证实的猜疑便将人强行拿下,覆海至少并无图谋岚若谷的迹象,我等被困幽魔骨狱之时他若倒戈相向,此番岚若谷必定大伤元气,你我想要毫发无损的脱身只怕也是艰难。”
齐道宁转身行回白玉长案坐下后言道:“花婉静是岚若谷近百年来天资最佳的弟子,若又是一出引狼入室,岚若谷的运道未免也太坏了。”
与对坐的裴行戬碰杯满饮后,齐道宁接着道:“我已传信回梦婳山,若覆海真是那行恶之人,观其已然显露的手段,在宗门师长到来之前,有所防范之下你我守住岚若谷并不难。”
齐道宁自嘲的笑道:“不瞒贤弟,若是不顺手,悟山宗和大寒山之事为兄还真无意插手,倒是愧对守正之道。”
“争强斗狠者难图长生,天下道者大多如此,不若南荒魔道早便不复存在,道兄不必自相困扰。”
裴行戬举盅与齐道宁轻碰,他二人皆是宗门寄予厚望的真传弟子,修行入道志在长生,是以霍风安败逃时并无十全把握的二人皆未犯险追击。
岚若谷中二人皆有所牵挂,耗些心神不可难免,其他无关之事自然无意主动上前沾惹事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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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角坞客居小院。
蛊虫皆散于岚若谷外,没了监听手段的覆海并不知齐道宁离开鹿角坞后又径直去了水帘洞,且齐、裴二人已然对他起了防范之心。
他心无旁骛的在静室中和献桃各自用功,静待离去的时机。
日出日落,在岚若谷众人的不安之中,魔头败逃之后的第一日过去,无事发生。
然而让覆海没想到的是,第二日晨间,花婉静匆匆前来知会,岚若谷的长老们决意于午间开启十年比斗,让原以为比斗会延后的他颇为意外。
不过如此正合覆海之意,应邀之事完成,此间事了他便可尽早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