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漫天的黄沙。西域“火神教”的小圣女关攸宁看着眼前在黄沙里半死不活的英俊男子,经验告诉她,男人不能乱拣。
但是她的姐姐不听她的,正在给那个男人喂水。她的姐姐,“火神教”正牌圣女,中原武林口中的妖女关尔雅正在救那个男人。
“姐姐……”骑着骆驼跟在姐姐骆驼身后的关攸宁还不死心的劝她:“你看到这个男人的穿着了吗?他是中原人,还是习武之人。一看就是仇杀追到这里的,身上的玉佩是中原武林第一世家乐正氏的螭虎纹,看他这年纪,二十出头的样子,有可能是乐正家的长公子乐正聿,咱们可不能救他啊!!!你忘了母亲的话了,中原的男子皆是忘恩负义之辈!他叔叔就是害的母亲身败名裂,远走异域的罪魁祸首。要不是遇上父亲,母亲早就寻短见了,哪还有我们姐妹。”
“无论他是谁,在大漠中都不能对落难者见死不救,这也是母亲说的。”关尔雅不像妹妹那么活泼,虽然是武功高强,继承了父亲绝学的圣女,但行事作风仍是母亲江南闺秀的风姿,长的也不像妹妹那样具有父亲深目高鼻、异域风情的浓艳,而是一派小家碧玉的温柔:“父亲母亲是在大漠中遇难而亡的,若当时有人施以援手,也不至于如此。”
“我不信,父亲生在大漠,怎么可能这样遇难。我怀疑是狡猾的中原人干的!我一定找出证据!”关攸宁恨恨道,但也阻止不了姐姐把这个男人带回了“火神教”的总坛。
关尔雅招了“白衣门”的门主鬼手医王韩项穆去治疗捡回来的男子,其他人门主则围在关攸宁旁边打听。
“宁少!这圣女怎么捡了个中原男人回来?老教主最讨厌中原男人了,夫人也是。”一头白发,拄着这个铁木龙头拐的“玄衣门”门主童洹先开了口。
关攸宁十岁的年纪,还是个孩子,教众们看着长大的,大大咧咧的被宠坏了,好穿男装,因此大家都宠溺的叫她:“宁少。”毕竟教主和夫人没有孩子,长女关尔雅继承教主之位的话,就需要关攸宁做圣女。她当“小少爷”的时间本就不多,没想到一年前老教主和夫人双双遇难,眼见关尔雅守丧后便要继承教主之位,这“宁少”二字,喊一次,少一次了。
“谁知道!我赌一百金!这男的肯定是乐正家的人,姐姐就是不听我的,非要救他回来了!他知道了咱们总坛所在地岂不危险!”关攸宁气愤道。
“圣女该不会是看上他了吧!”“青衣门”门主百变妖姬孟三娘八卦道:“我看他面容俊俏,与咱们圣女年龄相当,留下来当个教主侍君也好,这样救了人,也不用泄密,岂不是一举两得。咱们有了乐正家的血脉在手上,以后还怕那些伪君子们来找茬吗?”
“妙啊!”拍手的中年男子正是“赤衣门”门主千机手杜六郎:“等生了娃,圣女厌倦他了,咱们把他咔嚓,岂不是两全其美。”
众人皆说好,那时,年少的关攸宁也觉得好。总之这个醒来就失忆的乐正家的男人,应该不是男主。他虽然失忆了,但是武功仍然有,比她高很多,更重要的是他的目光全在自己姐姐身上。
当时的关攸宁以为这只是为了让她认识男主的一个支线,毕竟乐正家作为中原武林第一世家,会出武林盟主不稀奇。丢了大少爷,总要派人来找吧,说不定男主就是他的子侄,前来寻叔,和自己展开故事。
但三年后,乐正聿逃跑的那天,关攸宁知道她想错了,这个桥段是给她人生教训的,狗男人是装失忆。她母亲说得对,中原的男人,全是渣男!已是圣女的关攸宁咽不下这口气要带人到中原去杀了乐正聿,却被身为教主的姐姐阻止了。
此时怀孕五个月的姐姐幽幽道:“宁儿,一开始他就对我据实以告,坦诚相待,我知道他没失忆,也是我放他走的。他爱我,但是家族的使命他无法置之不理。等他处理好了家事,自然会回来陪我的。”
“他不会!!”关攸宁气的摔了那桌上自己最喜欢的花瓶:“他是个骗子!他回去羽翼丰满就会带人来剿灭我们这样的‘魔教’!就因为我们不守中原的礼教,就要杀光我们!他们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人!母亲也被乐正家的人骗的!!!姐姐你忘记了吗?”
“聿哥和他们不一样。”关尔雅一手握着乐正聿留下的螭虎玉佩,一手抚着自己的肚子:“我怀着他的孩子,他不会负我的,他会回来的。”
从那天起,关攸宁便放弃了自己恋爱脑的姐姐,让她安心养胎,自己则担起教中事务,安排杜六郎改进机关,不断加紧布防,免得乐正聿偷袭。然而,儿子生下来,又等了两年,眼看都会跑了,还是没有乐正聿的消息,甚至连封信都没有。
关攸宁不放心的派人去中原查看,半年多后,探子带回来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坏消息是乐正聿已经结婚了,娶了武学世家林氏的大小姐林霜月。林大小姐是他自幼定亲的未婚妻,在他失踪的三年里始终为他守节,不肯改嫁,所以他一回来,两人便完婚了,儿子只比关尔雅的小一岁。好消息是他还算有良心,没有告诉任何人他是被“火神教”救的,自然也没有透露一丝“火神教”的内幕。
听到这个消息后,关攸宁看着脸色惨白的姐姐,反而松了口气道:“既如此,姐姐又何必等他。如今有了孩儿,好好养着便是。以后我们火神教他就是教主,偌大的基业有人继承。姐姐你生孩子时身子落了病根,不宜操劳,有个孩子提前担起重任,我们姐妹也算是有个后人传承,不是吗?”
关尔雅听了林霜月守节之事,心中也有所触动,思来想去自己究竟和乐正聿确有跨不过的鸿沟,强行要在一起,不过也是引起血雨腥风。如今有儿子陪伴在身边,便不再奢求。
若是日子能这样平安的过去,一切倒也还算和谐。六年后,十八岁的关攸宁已经成了名为圣女,实为教主的存在。关尔雅因生产的损伤身体不好,日常顾着儿子。为了孩子的安全,这位小少爷跟了母姓,起名为关思宇。没人告诉过他,父亲是谁。
对关思宇来说,母亲是母亲,而父亲则是自己那位英姿飒爽、活泼鲜艳,是圣女但又不失教主风范的姨妈。姨妈文武兼备又精通医药毒物机关,是他最好的老师,各位门主虽有所长,都不如她融会贯通。
这日,关攸宁去看望关尔雅,打发了关思宇去练功,自己则递给她一封信:“乐正聿被推为武林盟主,三个月后,八月十五举行登位大典。他要发了请帖给火神教,请使者前往,说他有弥合百年纷争误会的诚意。”
关尔雅脸色苍白的靠在床上,有气无力道:“他念着旧情,不知我已如死灰槁木。就算我好好的,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和林夫人。算了吧,你去吧。我不知自己还有多少日子,撑不撑的到看他登上武林至尊的宝座,得到他想要的,完成他家族的责任。无论如何,若能得到和平,与中原武林化干戈为玉帛,也算是好事。你莫为了我们的旧事,而对他有成见。”
“那思宇……”关攸宁犹豫了一下:“要告诉他吗?”
“他已经有了儿子,思宇姓关,就不要说了。免得日后纠葛。就说我滑胎了。”关尔雅眉宇间有些疲惫,关攸宁点头又嘱咐了几句后道:“江南路途遥远,若我要去,明日就要启程。姐姐你好好养着身体,我回来给你带江南的兔子灯。”
“好。”关尔雅点点头,想了一下又把螭虎玉佩递给她:“你带着吧,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不知还念不念旧。我也担心这是个陷阱。无论如何,这是个证明,你留着防身。”
关攸宁看着姐姐,半晌才道:“若是姐姐当年如此清明,不救他,何至于今日?”
“但若回到那时,我仍会选择救他。我爱他,无论如何,我都有了思宇,这就够了。”关尔雅流下了眼泪:“他有他的责任,但愿他此次能消弭纷争,带来和平,也不枉他为了武林大义负了我和孩子。”
关攸宁收好玉佩要走,关尔雅有些不舍,又叫住她,拉着她的手道:“是我身体不争气,让你小小年纪就担起这样的重任。宁儿,苦了你了。”
“这是我的责任,姐姐。”关攸宁反手握住自己姐姐的手:“你等我,我会把和平带回来的。不然我就用乐正聿的人头来洗刷他对姐姐的侮辱。”
不等关尔雅再说什么,关攸宁便离开了。她很快收拾好行装,次日便由擅长易容的孟三娘随她一同踏上了去江南赴武林盟主登位大典的路程。关攸宁知道,这次旅程或许就会遇到这个故事的男主,未来的武林盟主。
只是她无法想象,凭火神教和中原武林这样剑拔弩张的关系,到底什么情况下,未来的武林盟主会成为她的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