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枯铎来到两域界,轻轻踏在渡神泉的海面上,踩出波纹,海面上空,炎历盘膝横戟坐在那里,低头望着夏枯铎。
夏枯铎对炎历友好的笑了笑,然后,漫步走向那座小岛,那片竹林。
他来到竹林中,不知为何,沙沙作响的竹林突然寂静无声,只是停滞了片刻,竹林又恢复了沙沙作响,竹竿摇动,竹叶生姿。
走过竹林,越过蜿蜒山溪,来到竹厅前,先是看到坐没个坐相的程希林,又看到规规矩矩坐在石凳上的塔塔。
夏枯铎笑问道:“你是小白?”
塔塔点头,回以微笑,道:“是啊,我叫塔塔,妖族的乔塔塔。”
夏枯铎嗯了声,然后,看向程希林,微微欠身,道:“前辈好自在。”
程希林摆摆手,毫不在意的回道:“自在,自在,没事做就算是自在了。”
夏枯铎踌躇了下,突然问道:“我做的对?”
程希林放下翘着的腿,左手拄在石桌上,右手拿着蒲扇给塔塔一下一下的扇风,漫不经心的说道:“做都做了,还要问我?再说,我也没拦着你,不是吗?”
夏枯铎非常开心的笑了,随即又有些愁苦的说道:“我问的并不是我杀光了蛮古真神的事,而是警告神王和荒王,我不知道我这么做,对还是不对。”
“毕竟,我要走了,为了杀光蛮古真神,我斩断了时间长河,因为我是以神王之境斩断的时间长河,所以,过去的我和未来的我,都从时间长河中加诸在我的身上,
过去因,未来果,我无法承受,我要去时间长河中沉睡,分裂过去、现在、未来,
在我走之前,我很担心我的族人,还有何理,还有依殊神主。”
程希林放下蒲扇,转头看站在竹厅外,台阶下的夏枯铎,眼神认真深邃,似乎想要看透夏枯铎,
他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程希林顿了顿,继续说道:“以你的天资,完全可以继续蛰伏下去,好好等待何理成王,你的天资比何理更高,这个纪元时代,没有哪一个神明,有比你更高的天资,更平和的心境,你不必这样做。”
夏枯铎摇了摇头,自嘲一笑道:“全无野心之辈,就算天资再好也是无用,一个纪元时代,不会允许有两位王的存在,更何况是三位?
有我在,何理没那么容易成王,我挡了他的路啊,
新王已经出现,旧王自当让路。”
“而且,我不来,那些蛮古真神会吞噬何理,将他刚刚掌握的时间法则据为己有,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何理遭劫。”
程希林抬手指了指盘坐在渡神泉海面上的炎历,说道:“他已经赶过去了,就算没有你强悍,无法将蛮古真神全部杀光,也能拼了一条性命,把他们送回时间长河中。”
夏枯铎笑道:“他是何理的哥哥,是他的亲人。”
程希林蹙眉道:“可是,你也是何理的亲人。”
夏枯铎沉默了,神色有些不自然,“我姑且算是,但我终究挡了他的路,我要让路的。”
夏枯铎站在阶下,程希林指着一个石凳,让他上来坐,夏枯铎摇了摇头,道:“不了,说完就走,时间不多了,我还有个人要见。”
程希林叹息一声,仿佛是惋惜在为夏枯铎,说道:“你那两刀的意思,我知道,一刀给神王,警告他不要碰御灵神族的族人,一刀给荒王,警告他不要碰东方战场的依殊神主,
而你自身溶于时间长河,消除了三王并存的威胁,除了给何理让路之外,也是在为御灵神族的族人在此后的大战中谋一条生路。”
“可你有为自己想过吗?不再想想万全之策?”
夏枯铎摇头道:“不了,想了十万年,也想不通,也许我就不适合想这些,既然想不通,那想再多也是白白耗费心神,与其愁绪满心,不如享受余下时光,这些年,我过得很开心,前些日子,又学会了喝酒,巧克力也好吃,烧鸡要整只抱着啃,猪蹄要趁着冒热气的时候吃才软糯。”
夏枯铎会心一笑,道:“挺好,我也并没有死,只是在时间长河里挣扎几个纪元罢了,若是有朝一日,我从时间长河里出来了,也许会在某个地方成为一个普通人类,看一看何理生活过的日子,也不错。”
程希林没有回应,而是蹙眉,眼神发直,手指不断摩挲着,塔塔看着程希林这副模样,就知道他是真的在为夏枯铎感到惋惜,也在为夏枯铎想办法。
最终,
程希林叹了口气,道:“抱歉,我不能出手救你,我可以打破时间长河,将你的过去和未来强行扯出来,但,我有不能出手的难处,
等何理吧,等他完全掌握了时间法则,他会救你出来的。”
夏枯铎笑了笑,仿佛不在意,轻风微拂,竹林沙沙,想做的事做完了,心里也就没了负担,为族人谋了生路,为何理让了成王之路,没有对依殊表白,应该也不算负了她。
“我走了,愿前辈谋算有成,若是有缘,把酒言欢。”
不待程希林回答,
夏枯铎转身走进竹林,身影渐渐消失在竹林中。
“你好像很看重他,犹重于何理。”塔塔说道。
程希林诚恳的点头,道:“塔塔,你不觉得他的性格很像一个人吗?”
塔塔愣了下,随即脱口而出:“常青山?”
程希林微微一笑,道:“是啊,山哥,他们两个真的很像,同样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同样的天资奇高,他们随便伸手就可以摸到天,但心很窄,窄到只能放下几个人而已。”
“我与何理这样的家伙,并不值得看重,我们生来就是与众不同,肩负着某种使命,但他们不同,他们就是生于平凡无奇之中,却生而知之,天生韬晦,
若是我与山哥一样,何理与夏枯铎一样,处在他们的位置上,我与何理根本连看他们背影的机会都没有,就被远远落下。”
程希林神色复杂,最终轻叹口气,
塔塔看着程希林,有些不解,生来与众不同和生而知之,都不平凡,有何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