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菊婶从厨房里探出身子,看着儿子回来,脸色也不好,知道他心里难受,小心翼翼地说道:“爱国,你看看你,三十多的人了,也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子,一大早没吃饭就出去了,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的慌!回来的正好,赶紧洗把手吃饭吧。”
“哎!”沙爱国一边应着,一边取下电动车的钥匙,心事重重地往屋里走去。
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马达声,接着沙爱虎骑着一辆摩托车急火火地追进院子,一下停在沙爱国的跟前,熄了火,还没有下车就气呼呼地问道:
“爱国哥,你得跟我讲明白,今天这件事我倒底错在哪儿了?不然,我就没完!”
“你回去吃饭,吃完饭再说。”
沙爱国一边黑着脸向屋里走,一边头也不回地说道。
“不行!”沙爱虎飞身跳下摩托车,几步追上来,拽住沙爱国的胳膊,大声地说道:
“爱国哥,我这脾气你也知道,我从小跟你屁股后面玩,最佩服的就是你,也最听你的话,你今天要是不跟我说明白我吃不下饭。”
沙爱国何尝不知道爱虎这一根筋的脾气!他无奈地回身看着沙爱虎那瞪圆的眼睛,见他满脸的不服气,平稳一下心情,耐心地说道:“那好吧,爱国,我跟你说,你错就错在遇事不爱动脑子,一点儿都不讲究策略。”
沙爱虎疑惑地问道:“啥策略?”
“策略就是计谋。”沙爱国耐心地说道:“就是根据形势发展而制定的行动方针和方法。跟你说这些你也不懂。比如说,根据咱们村目前的形势,已经跟原来赵自刚在咱们村任扶贫书记的形势,有些不大一样了。”
沙爱虎摸摸头,不解地问:“爱国哥,不就是赵书记出车祸人走了,又换了个孟书记吗?明显换汤不换药,有啥不一样的?”
“这就是最大的变化。”沙爱国说:“你知道,咱们马虎沟村别看是一个村,其实是由断魂峡这边的下岭新村和沟那边的上岭老村组成的,咱们下岭新村人口最多,也是两委班子的所在地。我不知道当时赵书记为什么把扶贫队办公室选在人口最少的沟那边的上岭,宁愿经常爬断魂峡来开两委会。今天孟书记来了,周春来把扶贫队办公室安放在二喜家房后,不就等于放在咱们眼皮子底下了吗?这对咱们多有利呀?可是你这么一蛮干,把扶贫工作队弄走了,更重要的是,这件事让周春来查出来,一定会借助乡党委的力量来打压我们,这是等于作茧自缚,在扶贫工作队刚来就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
沙爱国这么详细的一说,沙爱虎这才明白了,他拍拍自己的脑袋,后悔地说道:“我当时没想那么多,看见他们为了巴结扶贫队又是席梦思,又是三件套的被褥,一点儿都不过日子,拿着老百姓的钱胡祸害,我就生气了,就想给他们个难堪,哪里想这么多!”
沙爱国看着沙爱虎的样子,无可奈何地说道:“你呀,就是一个榆木疙瘩脑子,遇事冲动不计后果!你这样蛮干,早晚会造成大麻烦,出现大问题!这要是两军打仗,会断送自己战友的性命,导致战斗失败!我坐牢这两年,思考了很多,如果当初我不是不讲策略,不计后果去强行破坏杨家林修路,你嫂子也不至于惨死,还导致好几个人死伤,我后悔也没用了——”
说到这里,沙爱国眼泡有些发红,忍着不让自己的泪流出来,故意扭头看着远处的马耳山峰,平息自己的心情。
沙爱虎人不傻,瞬间就明白了自己错在哪里,后悔地说道:“爱国哥,我知道错了,以后我不这么蛮干了,一切事情都听你指挥,绝不再犯错误!”
这时,秋菊婶一手端干粮,一手端菜碗走过来:“你看你,怎么还站着说呢,喊着你爱虎兄弟一块进屋吃饭吧!我用咸鱼炖的茄子,可下饭了!”
“娘,给我!”沙爱国从娘手里接过碗。
秋菊婶把饭菜递给沙爱国,又赶紧去厨房给沙爱虎盛饭菜。
沙爱国两手端着菜和干粮,看着沙爱虎的样子,笑着摇摇头,继续说道:“还有啊,爱虎你想想,周春来他们想利用这个机会巴结扶贫队,孟书记是上钩还是不上钩?我们本来马上就可以知道结果,可以摸摸孟书记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但是让你这么一闹,看着是打了周春来一伙的脸,出了口气,可是孟书记对他们这种安排是接受还是拒绝,我们就看不到他的态度了。”
秋菊婶拿着碗、端着锅从厨房走出来:“哎哟,你们话有完没完呀?”
沙爱虎急忙上去接过秋菊婶手里的碗,同时说道:“你不是说,孟书记这人错不了吗?”
“可我们终归还没跟他正式接触不是吗?他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单凭一件两件事情,是看不清楚的!走,爱虎一块吃饭去!”
爱虎笑道:“爱国哥,二喜他们还等着我回去呢!我要把你的道理说给他们几个听听,你就自己吃饭吧!”
说完话,沙爱虎端着碗就跑进屋里,不等沙爱国跟进去,他又放下碗一溜烟儿地跑走了。
沙爱国看着沙爱虎的背影,笑着摇摇头。
当初,他从省城舍弃自己已经成功的事业,回到马虎沟村,九死一生,自己的腿和青春搭上不算,连累媳妇赵山妹惨死,他已经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哪能轻易就放弃自己的初心?
沙爱国打定主意,他一定要瞅机会找孟书记面对面谈一谈。无论如何,为了自己的家乡,为了马虎沟村的两千多名父老乡亲未来的日子,他一定不能轻易放过这个大好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