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分,当第一缕阳光照到树梢,鸟儿们醒了。它们舒展羽毛,在晨风中振翅欢唱,高亢,低沉,悠长,短促,听上去那么轻松而随心所欲,此起彼伏,轮换着叫醒沉睡的大地,庆祝光明如约而至。它们似乎没有注意到两个奇形怪状的生物正悄悄窥视着,觊觎它们的美丽。那是两丛变活的灌木精灵,一个高大,一个矮小,它们一前一后在林间缓缓移动,其中一个长着一只巨大可以伸缩的“大眼睛”,不断发出咔嚓咔嚓的轻微响声,观察,接近,瞄准,捕捉。
忽然,那个高个的像是被什么绊倒,发出一声惨叫。鸟群中站在最高枝头的哨兵一声尖叫,它发出警报,随即高高飞起,无数跟随者响应着,天空中霎那间像卷起一阵乌云,它们冲向高空,盘旋良久才向更远处密林飞去。
当然,那个被树根绊倒惨叫的笨蛋就是我,而独眼怪物当然就是小妖精。为了昨晚的约定,我不得不早早爬起来,套上一件拖地的迷彩披风——心里盼望着那只小懒虫错过了闹钟,但我知道那种可能性微乎其微。她开心的用一个热吻给了见面礼。嗯,还不错。我心想。
我的乖乖听话让她似乎没有抱怨的借口。
但是,我的笨手笨脚给了她发泄怨气的机会。
你这个笨蛋!
小妖精踢了我一脚。
赔我的鸟!
野蛮的女人!
我揉着膝盖,没好气的嘟囔。
你再说一遍?谁野蛮!
小妖精闪电般伸出手,扭住我的耳朵。
我一屁股坐到地上,借势挣脱开。
哎哟,你看,都破了。
我亮给她看,膝盖上冒出几粒血珠。
切。我才不看。
她一脸不屑。
以前你爬山回来,一身口子,也没听见你抱怨。
这句话就像一个警报。
我赶紧爬起来。
哎,哇塞,那是只什么鸟?真漂亮!
哪儿?在哪儿?
女人被我成功转移了注意力。
嘘。
就仿佛在配合我,不远处一丛橡树上,一只离群的小鸟正在伸展金黄色羽毛,它小极了,大约乒乓球大小,又黑又亮的眼珠,黑色额头,脸颊上一块白斑,它不停的东张西望,似乎在等什么。
它看到了我们,警觉的挪动了两步,有点心不在焉抖抖翅膀,却没有打算逃开,继续张望着。忽然,它就放声歌唱起来,起初只是“嗞,嗞,嗞”的小声,不久后,一个同样的“嗞,嗞,嗞”声开始回应,陡然间,一连串“嗞——啾——啾——嗞”的颤音,以极高的调门冲进我的耳朵里。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是如何也不信这个声音会从这么小巧的身体中发出来。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更像是惩罚我的无知。
又一只同样的小黄鸟飞了过来,它占据了另一个枝头,它们连续不断鸣叫着,声音相当复杂,一会感觉像在吵架,短促,平直,尖锐的金属音,互相指责对方,一会又是温柔,平和的游吟声相互诉说。可更多时候,当一只放声时,另一只就沉默着,任凭对方数落,一句也不去争辩。
这可太奇妙了,我静静聆听,观瞧,直到它们箭一般飞向远方,只留下树枝轻轻震颤,提醒我这个二重奏结束了。
老天,它们。。。
我忍不住赞叹,却不知道用什么词语表达。
妙不可言。
小妖精轻轻叹气,她放下相机,蹲下身体,用嘴吹着我的膝盖。
还疼吗?
嘿,这点小伤。。。
就知道逞能,惹事精!
她小心翼翼看着膝盖,用手指揉着没受伤的地方。刚刚她也就是说说而已,她心疼我,这我太清楚不过。这个动作几乎是我每次攀岩回来的必做功课,尤其我不小心被树枝灌木划伤,被粗糙的岩石擦伤,撞伤时,她的手指仿佛一剂良药,清凉而又温暖,我打心底喜欢甚至沉溺其中。
乖,我爱你。
我喊着她的名字。
我也爱你,乖。
这次她温柔回应,喊着我的名字。
那是什么鸟?
你猜?
猜个鬼,不过它们看起来就像我们。
什么?
她轻轻叹气,手指轻轻抚摸我,好像很同意我的幻想。
恩爱啊。它们的叫声那么缠绵。
她发出一阵咯咯笑声,前仰后合,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这充满讥讽的嘲笑让我不知所措。
笑什么啊?
我说。
有什么好笑的,疯丫头!
笨蛋,那是,哈哈,那是两只公金丝林雀!哈哈哈。
不会吧?
我尴尬极了。
你啊,你啊。还恩爱,缠绵,缠绵个鬼。你的脑子里天天都在琢磨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