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平澜微怔，沈老将军拍拍他的肩膀道：“摇光那丫头，心思深着呢，今上将她赐婚给姜舒闵，姜相可是个锱铢必较的主儿，外界传闻那南诏小子就是摇光豢养的面首，大婚在即，姜舒闵岂能容他过活？摇光此举给了陈贵妃破绽，任其将事情闹大，往昔谣言不攻自破，不过是为了保全这小子的性命罢了！顺道才是办了我们的事儿……”
沈将军难免感叹，“一箭双雕，还真有三分卫初帝的影子，啧……摇光要是个男孩就好了，扔到军营去，保不准就是千古名将。”
“军营里刀光剑影，摇光不去也罢……”
“你呀！没意思。”
沈老将军神秘兮兮的靠近沈平澜，兀自压低了声音唏嘘道：“明眼人都知道，事关男人命根子的事儿，那南诏世子好歹出身皇室，岂能毫无傲骨？即便是只兔子，若是真阉了，也该跟摇光拼命了，岂能像这样由着她性子哄她玩儿？”
沈平澜瞳仁巨颤，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目光幽深，直勾勾的盯着你追我逃的两人，神情更为担忧，“若真如此，这世子如今还跟摇光同在相府，岂不是……”
沈老将军点头，“所以，赶在姜舒闵回京之前，咱们得让他哪来的回哪儿去，就是……”
“就是什么？”
沈老将军捋了捋胡须，“就怕摇光这孩子主意正，我这个外翁的话，她也未必能听得进去。”
他拍了拍盯着两人目光幽深的沈平澜，“一会饭桌上你看我眼色，帮我劝劝她，若是谣言再起，恐生事端……”
“我已经够让摇光厌烦的了。”沈平澜后知后觉的蹙了蹙眉心，“我的话，她怎么可能听的进去呢？”
沈平澜看着萧允安，心底无端生起一股酸涩，他从未如此羡慕一个人，他原本以为只要他少年有成，能驰骋沙场护一方平安，便能与她靠的更近些。
可如今看来，统帅三军如何？睥睨四野又如何？
不如一个寄人篱下的小国质子，能在她身边安度十年！
虽不甘心，却也无可奈何，沈平澜开口，声音涩哑了不少，“倘若摇光真的在意这世子，嫁到相府都要带着他，我们说什么能有用呢？”
“哎……”沈老将军叹气，“也罢，摇光应是心里有数，若是她真喜欢这个小子，便由她去吧……”
“她……”沈平澜眉心起跳，哽道：“喜欢他吗？”
“就说你这孩子脑子里缺根弦儿，下了战场就是个傻子！”
沈老将军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点着沈平澜，“你还瞧见摇光跟谁这般胡闹过？那小子瞧着逆来顺受的，精着那！咱们都摸不准摇光的七寸，他可以。”
“对了！”话说到这儿，沈老将军突然想起了陆之庭家的小女儿，“你也到了成家的年纪，陆太守家的小女儿，今年刚及笄，等你回京抽个时间去陆府递个名帖，早点把这门亲事定下来。也该给沈家开枝散叶了。”
沈平澜提着食盒的手骤然收紧，几乎要把提篮捏断，他眉心拧的那么紧，可话到嘴边就剩了一个“嗯”字。
“你小子，怎么娶了媳妇也不高兴呢？”沈老将军无奈，“也怪不得摇光见着你就不高兴，你这脸黑的跟锅底似的，白瞎了生的这般俊俏，浪费！走吧，该用膳了。”
沈平澜停在原地没动，许久才道：“我想娶的人，已经嫁人了……”
沈老将军没听清，回身问道：“什么？”
沈平澜眼睛红了红，他垂眸，将眼底酸涩压了回去，抬头应道：“立春，我立春能回来。”
祖孙二人也没想到卫星阳竟然连饭都没吃就跑了，两人看着一桌丰盛的菜肴面面相觑，沈老将军倒是没觉得什么，还宽慰沈平澜，“没事，咱们爷儿俩吃，摇光这孩子任性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罢了罢了！”
可沈平澜真的是一口都吃不下去了，这里的每一道菜，都是他亲自吩咐膳房按照卫星阳的口味准备的。
没有人知道，他多想与卫星阳一同吃这顿饭。
沈老将军吃的大快朵颐，不时的称赞，“嗯嗯，今天的菜好吃，诶，这个松鼠酥鱼外焦里嫩，酸甜可口，摇光一定喜欢，可惜呀，这丫头脾气大，她就没口福咯。”
“祖父，您慢慢吃，我先回军营了。”
沈平澜筷子都没动，与其在这触景生情，倒不如早些回军营去，午时前还可行军出城。
“诶？你怎么也不吃了？这一大桌子菜，我一个人也吃不了啊！”
沈平澜的背影渐远，沈老将军突然起身，高喊：“平澜！”
沈平澜停下脚步，转身回望。
沈老将军红了红眼，“一路平安，平安呐！”
沈平双手举过头顶，躬身朝沈老将军一拜，郑重的点了点头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方才还热闹的府上，一下子安静的落针可闻。
沈老爷子一个人坐在圆桌前，顿时就没了心思，他缓缓阖上眸子，一时思绪翻飞，不知回到了多久之前，这张桌子前坐满了人。
红男绿女，黄毛小儿，吵着闹着笑着。
而今，只有他一人，食无味，言无人……
“保家卫国……保家卫国！”
沈老将军忽而老泪纵横，起身推翻了满桌珍馐，仰天问道：“老夫一生戎马，到头来，保的是谁的家？卫的是谁的国？是谁的家国啊……”
卫初帝批了一上午的奏折，桌面上黄橙橙的折子总算是见了底，他头也不抬摸了一本过来就问：“什么时辰了？”
“午时了。”
卫初帝一愣，“都午时了？你怎么不想着提醒朕？今日星阳归宁。”
他起身将折子扔了回去，急忙掸了掸身上的尘土，就往台阶下冲，“该用膳了，走，去千秋殿。”
魏公公拧了拧眉心，有些为难：“陛下……”
“走啊！磨蹭什么？一会耽搁了时辰，星阳又要不高兴！”
“公主，公主她……”魏公公叹道：“她没回宫。”
卫初帝身子一僵，顿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