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
“哈!”卫星阳似笑非笑的提了提眉梢,“半夜三更,正是人提心吊胆的好时候,待明早的朝光一出,怕是又有几家欢喜几家愁呢……”
福来端了一碗药过来,小心翼翼的递了过去,“公主,服药吧。”
卫星阳嫌恶的看了一眼药碗,眉心微蹙,直接把汤匙递还给福来,直接捏着碗沿儿,一仰头气儿都不喘一口就将一整碗药汤喝了下去。
福来心疼的紧,连忙递了蜜饯上去,卫星眼苦的眼底微红,脸上却没有一丝变化,空碗递回,却没接福来手中的蜜饯。她倒是不觉得这药有多苦,更没什么好矫情的,跟她从小到大遭的罪比起来,这碗药根本就微不足道。
她不以为然的擦净唇角的药渍,慢悠悠问:“御书房那边可有消息了?”
“陛下被群臣堵在御书房,姜相和公子都在里面,至今还没让人开门呢。”
“哈哈……”
卫星阳笑的更是灿烂,“都是千年的狐狸了,阎王不到,父皇跟一群小鬼谈有什么意思呢?岭南水患,漠北天灾,哪一桩不需要钱?陈家作为大梁见不得人的钱袋子,结党营私数十年搜尽民脂民膏,也该吐一吐黑心钱了!”
卫星阳凤眸微眯,眼底寒意凛然,冷声道:“陈家的死期,终于到了!”
即便如此,福来还是觉得不值,低声嘀咕道:“即便如此,公主此番做法也未免太过冒险,陈家气数将尽,公主大可另寻契机,怎能致自身于危难,若真出了什么事……”
卫星阳回身,打断了福来的抱怨,“福来!”
福来微微一愣,抿着唇望向卫星阳满目嗔疑。
“记住,若想置人于死地,便要先置身死地,天上不会掉馅饼,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卫星阳冷笑,“说来,这次多亏了卫汐颜,若非她这么快就跑到父皇那里告状,我也不可能找到明家二公子。对了,明朗呢?”
“公子差人将他带回沈府了。”
提起了卫汐颜,福来就顺着想起了萧允安,他抿了抿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卫星阳看在眼里,揉了揉眉心道:“你要是有话,就说。”
“公主……”
福来有些犹豫,顿了顿还是不合时宜的问,“萧允安那边……”
“萧允安怎么了?”
“既然公主大势已成,可否要将事情告诉世子?”
“多事!”卫星阳面露不悦,斥道:“萧允安这般口无遮拦,若是坏了本宫的事,千刀万剐也难辞其咎!”
一提起这个蠢货卫星阳就气儿不打一处来!
卫汐颜的歹毒就差写在脸上了,就连熊瞎子都能闻出味儿,只有他萧策安,还将她当个宝似的,仿佛世上无人似她那般完美无瑕,善良天真。
在昏迷的时候她就隐隐约约听到了动静,萧允安眼瞅着卫汐颜被掳走,发了疯似得就要去救人,被打晕了还没完。
她受了那么重的伤被抬回来生死未卜,千秋殿上下忙做一团,这吃里扒外的东西非但不关心自家主子,苏醒过来第一件事反倒是缠着福来去救卫汐颜。
这样的人阉了一点都不多余!
卫星阳要不是还残存一丝理智,都想将他剁成人彘泡在屎坛子里!
福来还是善良,小声道:“毕竟是南诏的世子,出身皇家,即便受辱也难免身有傲气……”
“呸!本宫瞧着他做个阉人挺好,免得想些乱七八糟的!盯着他,不死就是了,本宫还要留着他的命跟南诏换东西。”
“可,可是他此次这般憎恨公主,若是再做什么过火的事儿……”
“就凭他?”卫星阳不屑的扫了福来一眼,“恨我?他不是一直都恨着我吗?一个缺心眼的蠢货能翻出什么浪来?尽管让他去恨好了!本宫就喜欢看他忍辱负重,明明恨本宫恨的咬牙切实却偏要卑躬屈膝讨好本宫的样子!”
福来长叹一声,也不好再说什么。
御书房那边儿殿门紧闭,外头跪着一众臣子,卫初帝也是头疼,屋里的两个年轻人也坐不住各怀心事的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三缄其口。
卫初帝在大殿内来回踱着步子,不悦道:“怎么都哑巴了?朕问你们,这门开是不开?”
没人吱声。
卫初帝哼了声,望向沈平澜,“方才不还惦记爷爷,急着要回去吗?如今你爷爷就在外头,怎么不急着回去了?”
沈平澜掩唇轻咳,垂眸道:“臣刚回朝,不知朝中要事,惶恐给陛下添乱。”
“沈将军还真是懂事啊!置身事外便不是给朕添乱?”
沈平澜拱手行礼,头低的更沉了,“臣无能!”
“那你说!”
卫初帝又将矛头对准了默不作声的姜舒闵,“他不熟悉朝中事务有情可原,你这个一国之相总该熟悉吧?你说,外面跪着的都是来参陈家的,被参的上至尚书,下到知府,这是要将陈家连根儿拔了啊!你说朕该怎么办?”
姜舒闵噗通一声就跪下了,那声响吓了卫初帝一跳。
“臣罪该万死!即便身系岭南漠北天灾之事无暇顾及其他,可身为一国之相,不知百官所参何事,如此失察失职,有负天命,请陛下降罪。”
“哟,跟朕邀功来了!丞相忙着赈灾,倒是朕疏于体恤臣子了。”
“臣……不敢!”
卫初帝寒眸微眯,“一个无能,一个不敢,朕要你们有何用?”
正在气头上,魏弦躬身来报,“禀皇上,陈太师求见。”
一听陈太师来了,姜舒闵微微垂了垂眸子,见时机到了,便开口道:“陛下,沈老将军贵为国丈,陈老太师又是天子师,两位皆是年事已高,外面更深露重的,不如先将二位宣入殿内再做定夺?”
卫初帝依旧裹着一身怒气,黑着脸,看不出什么情绪来,沉默片刻,不耐烦的摆了摆手,魏弦便领命去开门了。
沈平澜狭长的眸子若有似无的扫过姜舒闵面无表情的脸,正对上姜舒闵急转而来的目光,两人皆是各怀心事,目光交接一瞬便各自移开。
黄橙橙的烛火之光从缓慢拉开的门扉中投射在汉白玉地面上,于暗夜中洒下一片金光,众人忙不迭抬头,最前面的两位白发苍苍的老者不约而同的抬头望向殿内。
魏弦躬身颔首,柔声唤道:“国丈,太师,里边儿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