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州城外有大量的流民滞留。
新的战火,并没有弥漫恢河全境,流民并非从其他地区躲避战乱而来。
也并非为大越兵马占领的应州城更给人安全感,吸引普通州县的民众前来投靠。
这些流民都是从应州城里驱赶出来的汉民,深秋时节寒意日渐凛冽,无法从雁门关南下逃难,又别无他处可去,只能淹留在应州城嗷嗷待哺。
萧林石举族从应州撤出,经金城、朔州北部的榆树冲往西山转徙,但恢河南岸及应州城中逾十万汉民,其中包括最后驻守应州城的万余汉民,在大越兵马抵达之后都选择投附。
不过,有天雄军的前车之鉴,应州城的汉军、汉民都不再受到信任,刘世中、蔡元攸率中军大部进驻应州城后,第一件所做之事,就是将城中三万多汉民统统驱赶出去。除开有一部分人去投靠城外的村寨外,还有小两万人无处可去,只能滞留在城外。
虽说徐怀暗中派人引导这些汉民经西山往府州、麟州等地逃荒,但奈何与直接经雁门或阳口砦进入代忻及岚州相比,这是一条相当漫长而曲折、看上去甚至有点自讨苦吃的逃荒之路。
更多的流民宁可滞留在恢河两岸等候局势最终稳定下来,也不愿转辗数百里到比云朔要荒凉、贫瘠得多的关中北部荒原讨活。
相比较而言,当初被抛弃在朔州城的胡族妇孺以及一部分乌敕部族人,除了依附于桐柏山卒,却没有其他选择。
徐怀策马停在城门前,看着这些流离失所、饥困交加又将面临严寒威胁的汉民,知道随着战事的蔓延,他们中大多数都会沦为赤扈人的附庸,甚至还有可能被驱使着南下攻城夺寨。
刘俊前往大同劝降遭受杀害,渡过饮鹤滩时,刘衍派人赶回应州禀报消息。
刘俊在饮鹤滩南岸咽下最后一口气,刘衍再与徐怀护送刘俊尸骸返回应州时,又派人快马加鞭通禀消息。
但徐怀与刘衍及朱芝护送刘俊尸骸抵达应州城下,却未见刘世中、蔡元攸二人的身影,仅有郭仲熊带着十数军士,牵着一辆马车运了一具棺木在城门前相候。
“岂有此理!”在抵达应州之前,朱芝还没有彻底摆脱遭受追杀的惊惶,这一刻也是脸涨得通红,难言气愤。
徐怀冷冷的朝刘衍看去。
刘俊身为兵部郎中,虽说谈不上声名显赫,但也是士臣里的中坚势力。
不管刘俊主动前往大同劝降是否有争功之嫌,但到底是死于国事,他同时又是代表兵部从征,尸骸运抵应州,刘世中、蔡元攸稳坐中军帐,不亲自出城接刘俊尸骸进城,算怎么回事?
怕这事声张出去,军卒受激于刘俊之死,义愤填膺成为哀兵,迫使他们不得不出兵强攻大同?
相比刘世中、蔡元攸等人缩在城中不出,郭仲熊同为蔡系一员,此时却来为刘俊扶棺入城,却是叫人要高看他一头。
而刘衍自诩西军悍将,一路过来对徐怀也极为冷淡,并不掩饰瞧他不起的踞傲,这一刻面对徐怀瞥望过来的凌厉眼神,却是难堪之极的别过脸去。
徐怀抬头看着城楼之前披坚执锐的兵卒,沉声叹道:“贼虏可恨,敢胆射杀我大越将臣,但更可恨应州十万军卒,却无几个胆气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