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
门外是宋子墨的声音。
办公室的门没有反锁,只是关上而已,杨平从思考中醒过来:“进来。”
宋子墨推开门,办公桌上的电子屏的影像图片,看出来这是思思的:“你也在看,全身已经扩散,颅内脑干也有。”
“嗯,我正在研究。”
杨平冷静地点点头,医学有时候就是这样,虽然我们总是强调温度,但现实总是那么残酷,需要冷静与理性。
如果实验不能取得进展,现实将非常残酷,思思逃不过最后结局。
“手术是几乎不可能的。”宋子墨拉一把椅子坐在旁边,和杨平一起研究pecct的图片。
“不是几乎不可能,而是绝对不可能。”杨平冷静地说。
随后,徐志良、张林、小五也一起进来,这几个人对思思的病情十分了解,他们围在办公桌旁边,看着电子屏幕上的影像图片,沉默不语,此时只有教授才能有主意。
“怎么办?这个部位是神经核团,不是核团的间隙,随时有生命危险,我们怎么办?”
宋子墨的问题,就是大家的问题。
杨平一杯满满的茶放在办公桌上,一丝热气都没有,因为从泡好到现在,他没有喝一口。
“离子刀可以吗?格里芬可以提供帮助,联系安德森的机器。”
宋子墨知道,此时海扶刀已经没有作用,超声波无法穿透坚固的颅骨,只能寄希望于其它各种先进的离子刀。
杨平摇摇头。
“将颅骨进行骨瓣揭盖,这样超声波没有颅骨阻挡,只需穿过硬软脑膜进入脑组织?”
宋子墨设想一个比较富有创意的方式,海扶刀是超声波聚焦,不能用于颅内是因为颅骨阻挡,如果将颅骨揭盖子一样揭开,形成一个窗口,让超声波从窗口进入。
“你的想法很有想象力,但是行不通,海扶刀也是有缺陷的,它的能量聚焦不是很精准,热损伤会误伤周围的正常脑干细胞,如果是在肝脏,这点误伤不算什么,丝毫不用考虑,但是在脑干,而且是神经合团,这种热损伤的误伤将是致命的。”
杨平还是摇头,眼睛一直盯着影像屏幕。
双子星大楼是三博医院的标志性建筑,外科大楼和内科大楼楼顶都是直升机停机坪,直升机经常起降的地方在外科大楼,内科大楼的停机坪使用的次数很少。
三十多层的大楼楼顶,也是一个很好的城市风景了望塔,有时候,三博医院的医生有兴趣地会爬上楼顶,了望这座城市的风景,获得心旷神怡的感觉。
医生的工作压力大,尤其是年轻医生,刚刚入行,承受着巨大的压力,经常有人上来兜风,用居高临下的视野了望城市的风景,心胸会变得更加开阔,之前烦恼的事情可以烟消云散。
但是有一次,肿瘤科一个患者偷偷爬上去,然后从这里跳下去,此后这里要么上锁,要么一直有保安守卫,一般人不能进入天台。
思思缠着杨平,一定让杨平带她上天台看看,体验一下登高望远的感觉,没办法,杨平只好抽空带她上来。
杨平和思思站在楼顶,扶着栏杆,眺望整个城市的风景。
原本结实的钢筋水泥护墙有一米二高,后来为了安全,三博医院有加上三十厘米的护栏,所以思思已经一米五出头的身高,也只能从栏杆的缝隙往外看,杨平不担心她蹦下去。
思思很是兴奋,她从来没有来过高楼的楼顶,她张开双臂,迎着风,就像展翅飞翔的小鸟。
“小心受凉,让我带你来这地方,风有点大。”杨平知道这小姑娘主意多,但不知道为什么选这种地方玩。
思思一点也不怕风:“这叫空气新鲜,不是风大,语文没学好,天天呆病房里,你不想大口呼吸新鲜空气?”
如果她没有这么聪明,或许她会更快乐,她只是一个五年级的学生,不知道她是真的已经坦然地面对生死,还是装出来的,不管是哪一样,这不符合她的年龄,她还是花蕾,不应承受如此生命之重。
“我听清洁阿姨说过,有个肿瘤患者从这里跳下去了,是吗?”
思思探头要看下面,但是栏墙和栏杆很高,她没法俯瞰下面。
杨平心里一惊,立刻拉住她的手,将她拉回来,远离护墙,确认距离安全,才回答她的问题:
“没错,因为她无法面对困难,心里已经走进死胡同。”
杨平害怕思思也这样,最终心里走不出死胡同。
小姑娘脸上露出甜甜的笑容,只有儿童和青少年才有的纯洁干净的笑容:“其实有勇气跳下去,为什么没有勇气活下去呢?我觉得每个人从出生时就注定会死亡,这是确定的事情,就像一条线段,有起点和终点是必然的,不同的是线段的长度而已。”
这不是五年级学生能够说出话,也不是五年学生该思考的问题。
“我只是觉得时间太不够,还有很多事情来不及做。”
思思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她望着远方说。
“你应该相信我,我会全力以赴,我已经想到一个很好的办法,还差一点点就可以成功,我说过,以后收你做学生的,我们拉过钩的。”
杨平鼓励她。
“你放心吧,我才不会这么傻,才不会跳下去,来这里只是想体会一下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的感觉,古诗说的是真的,我现在觉得自己看得更远。”
思思站在风中,头发随风飘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