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尚未亮,一支押送罪囚戍边的队伍,无声的出了京城。
和其他押送罪囚队伍颇有些不同的是,这支队伍中的罪囚都身强力壮膀大腰圆,而押送者们却都是些满面风霜的老兵。
更为让人诧异的是,被押送者和押送者之间的关系好像还颇为融洽,偶尔有说有笑。
若有明眼人在此一眼就能认出来,被押送的不是普通囚犯,而是军中触犯了军法被发配戍边的士卒。
都是当兵的谁也别为难对方,我不难为你送你到地方,你也别难为我在路上给我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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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的!”
这支队伍的最高军官,百户赵安在出城之后,回望恢弘的京城,口中轻声骂道,“这苦差,又是老子的”
骂着,悻悻的在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忽然前边开路的伙计,快马奔了回来,笑道,“头儿,有个娃娃要找咱当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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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有些蒙蒙亮了。
赵安狐疑的看着眼前的少年,而他手下的兄弟们,还有那些被押送的囚犯,则都是笑呵呵。
虽说大伙都是大老粗,但谁都不傻,眼前这男娃穿衣打扮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少爷。
看那衣裳,看那帽子,看那鞋
他娘的若不是现在穿着官兵的衣裳,早就把他拉到没人的地方抢个精光了!
“叫个啥?”赵安皱眉喊道。
徐盼心中微微有些紧张,拱手道,“在下余人!”
“余人?”赵安一怔,“啥几把名这么绕口?”说着,又看看徐盼,“你要干啥?”
“求大人开恩,让在下投军”徐盼又大声道。
“你?哈哈哈!”
“哈哈哈哈!”
周围无论是官军还是罪囚,都是一片爆笑之声。
“我”
不等徐盼说完,赵安就继续大笑道,“一看你就是地主家的少爷?还当兵?”说着,眼睛一瞪,“是不是跟家里吵架咧,偷偷跑出来的?告诉你,你这样的戏文里额看的多了赶紧滚回家去别让大人操心”
“回去回去”边上也有其他好心的老军开口道,“胡子都没长齐,当甚么兵呢当了兵一辈子就毁咧”
徐盼大急,“在下不是什么有钱人家的少爷,在下在下就是走投无路要当兵,求大人收留!”说着,顿了顿大声道,“大人您别看在下年岁小,在下也练过拳脚会骑马”
“还说不是有钱人家的少爷”
赵安又皱眉骂道,“百姓家的孩子谁会这些?”骂着,摆手道,“赶紧滚,别挡道滚回家去,你个不孝顺的东西你爹娘”
“我没爹!”
徐盼突然大喊,在赵安诧异的眼神中,大吼道,“我是从小不缺钱,我爹是有钱,可我爹根本不认我我也不能去认我爹我是个私孩子,是个谁都瞧不起的野种!”
“别人当我的面不说,背后都嘲笑我”
“我离开家,就是要混出个人样再回去!”
“大叔,您留下我让我跟着您当兵吧!我能吃苦,我会写字儿我帮着诸位写家书?我读过医书头疼脑热我知道怎么用药”
赵安的眼神,多了几分松动,骂道,“狗日的,听说过不认爹娘的,没听说过不认儿子的”
就这时,队伍之中忽传来一个老军的声音,“百户,留下吧兴许走到一半他自己累了就滚球了!”
不知为何,那些囚犯们也跟着鼓噪起来,“不就是多张嘴吗,留下留下,闲来帮我等写个家信什么的!”
赵安看看徐盼
其实这少年他越看越满意,身材健硕谈吐不俗,长的也俊朗
“跟着吧!不过就是跟着”
“多谢大人!”徐盼大喜。
与此同时,刚才喊话的那名老军再次出声,“爷们,认字儿呀?来,给俺老汉写封家书”
“妈了匹的,刚从吐鲁番回来,连口气都不让人喘,又得赶回去!我这给小孙子打的黄金长命锁,都他娘的没功夫寄回家去!”
“好!”徐盼笑着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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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亮,徐妙锦揉着昏沉沉的太阳穴,从床上起身。
当手触及到枕头的时候,一片湿润,那是她昨晚的泪痕。
昨夜她整夜未眠,默默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