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仇拿起一根洗好的黄瓜,也没有蘸酱,就这么咬着吃,鲜脆爽口,一点涩味都没有。
“光吃这些怎么能顶饱,吃点玉米糊糊,知道你怕热,特意给放凉了。吃吧。”周程氏见他一声不吭地光吃黄瓜和西红柿,赶紧出声道。
“饱了。”他站起来,将桌上仅剩的一根黄瓜顺走了。
“这孩子!”周程氏看着桌上所剩无几的西红柿和空空如也的盘子,气乐了。
“你要是真稀罕人家,改明儿我就去请人上门说媒去。省得你这一天天的净惦记着我这三瓜两枣的东西吃。”
“把人娶回家了,那满院子的菜,可着你随便造!”
屋内的程仇仍是一语不发,气得老太太叉着腰朝他屋里喊:“你说你咋就这么倔!”
“天天砍木头,天天砍木头!你自个看看这满院子堆起的木头!这么爱砍木头!以后就跟这些木头过去吧!”
虽说是周程氏一手带大的孩子,但出去这几年,人是越发深沉内敛了。完全都摸不透这孩子到底在想些什么。
就像这件事,要不是她无意中撞见,不然还真不知道他这小子的心思。
要说这个江姜,当一个农妇,怕是不及格的。人长得水灵,细胳膊细腿的,没个把子力气。她一个老太太随意一推就能把她轻易推倒。
但架不住她和程仇都喜欢这小姑娘。
再说了程仇现在在城里工作,吃着商品粮,以后单位批了房子,说不得要去城里住的。那在城里又不用耕地,要这么大的力气做什么?干架用?
再者,这江姜以前一直被锁在院子里,就算离得近,可也少有见的照面的时候。自上次见过之后,实在是像她以前的老姐妹苏秀年轻的时候。不光是长得像,神态也像。都是温温吞吞,不急不躁的模样,就连那副好心肠也像。
苏秀的父亲是个读书人,她也是个文文静静的女孩。
那会子她刚跟着父母搬到了那里,同在一个院子住着的女孩就她和苏秀。刚开始看她文文静静的,以为是个小书呆子。没成想她懂得可多了,知道知了猴该怎么弄好吃。还会告诉她树上的柿子该怎么催熟。还会说外文,会做商品店里贼贵的蛋糕。出去买东西的时候,算数算的快了。
她什么都好,会读书,会生活。
明明是一起长大的,她却什么都一学就会,人又漂亮又善良。就像她小时候讲过的童话故事里的公主一样。
可是战争蔓延到了她们长大的地方,苏秀跟随着他的父亲奔赴了一线。
她随着家人一路逃到了杨梅村,落户生根。
真怀念那时,一起无忧无虑的日子。春天,苏秀会带着她去踏青,画画。夏天,她领着苏秀去街上买奶油冰棍。秋天,俩人一起从学堂回来,一根烤红薯,一人一半边吃边回家。冬天,窝在一个热烘烘炕上,听着她将外文书上离她们十万八千里远的男女主人公爱不得恨别离的故事。
也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周程氏看着满天繁星,叹了一声。
她这么聪明,这么好,现在应该是坐在亮堂堂的屋里,儿孙绕膝,安享晚年吧。
可是,那会子那么乱,万一……这说不准就是她姐们投胎转世。
哎哟!怎么能行!听说她为了救王家那小儿子,冻坏了身子,以后生孩子怕是艰难。
王建芬之前放出风声,说就是她家养的女儿。那意思不就是童养媳不作数了。
一个不会生养,还拿童养媳养大的闺女,想找个好归属,难于登天吧。
不行!说什么也不能让她流落在外人家里挨欺负!
孙子,对不住了,反正你伤了腰也不能生孩子了。她也子嗣艰难,两个人凑一块过日子,正正好。
要不愿意,大不了进门以后她跟着我住一屋。你自个儿跟那些木头过去吧。
……
晒谷场
“姐,我困。”接连几天跟着大人割麦子,拔花生,刨土豆,晒得又黑又瘦的王宏远揉着眼睛,道。
“你睡吧,我来看着。”江姜坐在阴凉处,用草帽给他扇着风。
晒谷场上黄灿灿的一片,江姜见一同晒谷的妇人拿着竹耙在平铺的麦子上翻动,动作生疏地有样学样地翻动着眼前的这一片麦子。
她原本是在家里帮忙煮豆子的,媒人赵姐又一次登门,王建芬支开了她,让她过来给王宏远送水。
不过她一点也不好奇上门提亲的人,因为芬姨是不会答应她这么早嫁出去的。王意远二十岁的坎没过去之前,她不会应下任何一门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