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姜端着水,小心翼翼地避过那些错根盘节的大树根,将水递到他的面前,只见他狠狠地灌了几口,快要冒烟的嗓子终于缓和了一些。
“江姜,你去下面割麦子。”累得腰都直不起来的王意远,看着不用下地干活的江姜很非常不爽,真的不理解他爸妈是怎么想的,白养着个童养媳,就跟养了个旧社会的财主小姐似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他这个村里独一份正儿八经的高中生都要下地,凭啥她一个大字不识,吃干饭的不用下地干活。
“可芬姨说……”江姜愣了一下,有些怯怯的小声解释道。
“快去!”王意远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抄起手边的镰刀就往她脚边扔去,闷声一响,砸到在她鞋面上。
江姜被突然扔到自己鞋面上的镰刀吓得瑟缩了一下,瞪大了眼看着鞋面留下一个不算浅的刀痕,身体不由自主地轻抖着,是被气的!
他是不是有毛病!要是再重一点,沾着泥土和杂草的镰刀就能割破了她的脚,她很可能会得破伤风,就现在这个医疗条件,她说不定会死的好吗!
“让开。”刚要开口,身后的程仇突然站了起来,走到她的身后,朝王意远冷冷地道。
王意远不由自主的就站起来退开了,程仇抬脚就越过他,一脸冷漠地朝地里走去。
大概过了一两秒,王意远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蠢事,脸上又红又白的。树下看书的邹秋灵朝这边看过来,瞥了一眼就收回了眼神,眼角都不夹他一下,完全没有早上和他说话时,温婉轻柔的眼神。
他在邹秋灵面前丢脸了!都怪江姜这个没用的童养媳!
他把一切都归咎于她的没用,要不是她磨磨蹭蹭的不愿意去割麦子,他就不会挡了程仇的路,也不会被程仇冷冰冰的眼神吓住,在邹秋灵前面丢了脸。
他越想越觉得就是江姜这个扫把星的错。
看她的眼神越发的阴狠和厌恶。
“邹同志,你分到的麦子田,我都给你收割好了。”一个剃着寸头,满身大汗的青年走到邹秋灵的身边,黝黑的脸上带着几分得意,朝她道。
“田才同志,你真的太厉害了!谢谢你。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呢?”她那双眸清似水的大眼睛带着几分欣喜地望着他,而后俯身从她的军绿水壶里倒出半碗绿豆糖水,她穿着白色裙子领口有些低,让这个叫田才的青年看了个正着,原本就热的不行了的脸轰的一下涨成黑红黑红的。
“你辛苦了,喝点绿豆糖水消消暑吧。”邹秋灵听着脑海中不断响起的好感值,嘴角弯了弯,而后缓缓地直起身子,将瓷碗递过去,柔声细语地道。
田才被有意撩拨的邹秋灵撩的找不着北了都,涨红着脸,僵硬地接过瓷碗,粗糙的手指又不小心碰到了她白皙的指尖,小心脏怦怦直跳,脑袋一片空白,压根不知道自己喝进去的是什么,只觉得齁甜齁甜,比蜜糖还要甜。
看着小学都没毕业的田才在邹秋灵身边腻腻歪歪的模样,王意远鼻子都快气歪了!莽夫一个还敢往她身边凑,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就是割麦子吗?谁不会!
“你给我滚开!”气不过的王意远朝唯唯诺诺的江姜吼了一声,抓起她脚边的镰刀,带着一肚子的憋屈跑回了地里。
等江姜送晚饭过去的时候,就听王宏远说:“也是奇了,哥哥下午开始除了上来喝一碗水,其余时间都在割麦子。”
江姜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心下却了然,这是听到邹秋灵夸田才能干,整个下午都和田才较劲呢。
“孩子大了,懂事了呢。”王建芬扒拉了两口稠粥,看着还在地里割麦子的大儿子,心里很是欣慰。
一如既往沉默的王永福虽然没有说话,但是看向王意远的眼神柔软了不少。
江姜坐在旁边,默不作声地拿着草帽给狼吞虎咽的王宏远有一搭没一搭的扇着风。
第二天,江姜一点不意外地看向称病不出,在屋里疼得呲牙咧嘴,不断喊着这疼那疼的王意远。
王建芬心疼得不得了,又是白糖水,又是蒸鸡蛋地往他屋里送。而王永福掀起眼皮扫一眼了王意远住的那间屋门,眼神麻木,似乎昨天那一眼柔和只是错觉,抄起自己的草帽和扁担,一言不发地率先出了门。
王建芬见他走了,赶紧扒拉了两口,朝江姜丢下一句,好好照顾哥哥。拽着还在吃饭的王宏远就追出门去了。
正伏在矮桌上抓耳挠腮写着什么东西的王意远听到门被推开了,着急忙慌地用手挡住了身前的纸张,见是抱着叠好的衣服走进来的江姜,松了口气,随即蹙着眉,一脸嫌弃和不满地道:“男女授受不亲,你一个大姑娘随便进别人的屋里害不害臊!以后没我的允许,不可以进我屋里。”
江姜垂着头把衣服放在炕上,顺从地应了声好。转身出了门顺手还给他把门给带上了。
关上了门后,江姜很是不屑地撅了噘嘴,谁稀罕进他那猪窝似的屋,还有就他那狗爬一样的字,还学人写情书,啧啧,真是不自量力。这男主不仅低情商还这么没品,不愧是邹秋灵写的小说。连男主的性格都塑造得这样猎奇。
王意远这一病,就一直病到了秋收结束。不光是每天早出晚归的王家两口子和王宏远,就连一天送两餐后来一天送三餐的江姜,送饭过去之余,都跟着王宏远在田里捡麦穗。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唯独在称病不出,在家休养的王意远白白胖胖的,穿着衬衣都紧了,不缩着肚皮根本扣不上纽扣。
秋收结束后,闲不下来的王建芬又折腾着去山上捡菌菇。上山的菌菇不属于集体的,谁捡到就是谁的。村民们都会去捡,毕竟这也是口粮,冬天的时候熬菌汤喝,鲜甜鲜甜的,还暖胃。
“姐,我和小兵他们去那边做陷阱,你要去不?”王宏远蹲在江姜身边,碰了碰她的胳膊,小声地问道。
“你去吧,我帮芬姨捡菌菇。”江姜看了一眼在前面闷头找菌子的王建芬,摇摇头,道。
“那我去了昂。要是网到一个兔子就好了,晚上我们就可以吃到肉了。”王宏远光是想一想,口水都忍不住一直流出来。
“早点回来,不然芬姨又要揍你了。”江姜看着这个晒得黑乎乎的,昨儿还被王叔抓去刨了个光头的王宏远,越发像一颗卤蛋了。
“知道了。”被揍习惯了的王宏远根本不在意,一溜烟地跑了。
“那小兔崽子又跑了?”今儿出来的晚,这一片都没有什么菌菇了。王建芬捶了捶弯了许久的老腰,往后一看,只有江姜一个人还跟着自己,没好气地道。
“嗯。”
“你呀,就惯着他吧!”王建芬戳了戳她的头,心里颇有些可惜。要是这臭小子早出生几年多好,和江姜也配得上。
现在这样不尴不尬的,真是愁人。
昨儿晚上她特地支开了江姜,寻了大儿子说结婚这事,没曾想王意远这小子竟然反应这么大,说什么都不愿意,还说要是再逼他去娶江姜,他就立马就去跳河也好,上吊也好,反正死了一了百了。
吓得她是一句话不敢再说了。
哎!真是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倔呢。白得的媳妇,多好,没娘家,不用出彩礼。这天大的便宜也不捡。整不明白他是怎么想的。
罢了罢了,等大儿子过了第三个大坎,寻户好一些的人家给小的那个弄个换门亲也成。
村里也不是没有这样做的,没这么多彩礼,双方拿女儿换媳妇的也不是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