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阳县人民医院。
顾青柏第一次体会到孤枕难眠的滋味。
这是三年里第一次离开小媳妇儿，离得很远很远，不能睁眼就看到，或是走几步就能看到。
他心里有些发慌，却并不清楚到底是因为什么，他只知道心脏砰砰砰，跳得沉闷又略显急促，就像要几天几夜不睡，要猝死一样。
他想要回家，立刻回家，回到小媳妇儿和儿子的身边，可窗外的黑色天幕与麻药过效而不停传来痛感的右腿，让他暂时止住了想法。
他要乖，听娇娇的话。
不能浪费娇娇的钱。
不能让娇娇生气。
顾青柏看到枕头旁叠好的细棉布，慢慢拿过来开始加工。
他一边用着针线剪刀，一边给自己定下一个期限。
明天，就明天，明天一早，就找地方打电话到大队委，问问家里的情况。
……
天光逐渐明亮，透过沉沉的雾霭，稀稀拉拉的落到植物上。
沉淀了一夜的冷气与渐暖的空气碰撞，析出了厚重的晨露。
村民们不停的揩去头上的露水与汗水，拿着早已熄灭的火把，沉默的往山下走去。
大家的心情十分沉重，就连野兽不敢靠近都没发现。
秋种结束，地里几乎没什么活儿。是以好多人早已等在山脚，期盼得到搜索队的第一手资料。
春花婶在顾家守了一夜，看到村民们陆陆续续的回来，急急的迎了上去。
“怎样啊，找到没有啊？”
大队长默不作声的顾家院墙根儿下，让路给回家的村民，一口又一口的抽着随身携带的旱烟。
以前抽烟品的是滋味，现在抽烟抽的是寂寞。
在春花婶儿快要急死的时候，他终于开口了：
“没有。”
大队长半眯着眼，纯白的烟雾从嘴巴和两个鼻孔涌出来，烟雾后面的脸神色莫名。
“你们没仔细找吗，上山那么多人，怎么会找不到？”
春花婶关心则乱，完全忽略了凤凰山的情况。
村里都是老实人，一辈子勤勤恳恳的种地，就希望上天能多赏口饭吃，说是靠山吃山，其实大家都只敢在外围转悠，捡点儿野蘑菇砍点儿柴。
而拐子多的是不要命的，往山里一钻，就跟入了海一样，谁找得到？
而且凤凰山纵向穿连四个县，不善追踪的老百姓根本束手无策。
大队长将烟杆儿在墙上敲了敲，沉声道：
“我一会儿去镇上报个案。”
转头问春花婶儿，“青柏和沈知青呢，可知道这事了？对了，他们人呢？”
春花婶儿猛拍大腿，哎哟一声，“娇娇丫头昨晚也进山了，你们没遇上吗？坏了！青柏根本没跟着回来。”
大队长气得鼻孔冒烟儿，“这不是瞎搞吗，一个城里来的娇丫头，进什么山，找什么人，干什么人贩子？我这就去镇上！”
刚走到家门口，支书林建军就跑来了，“德兴，德兴，顾家小子来电话了。”
大队长只好取了自行车，搭着支书去了大队委。
……
“青柏啊，你在哪儿呢？”
电话里传来大队长欲言又止的声音，顾青柏倚在值班室窗口，眸子闪了闪，平静的回道：
“叔，我在县医院呢，医生说我的腿要住院观察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