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厢。
顾青柏半撑着上身坐在床上,看着昏黄灯火照耀下,手里拿着银光闪闪大剪刀逐步靠近,面无表情眸光莫名的小媳妇儿,心里就慌得一批。
媳妇儿这次决定谋杀亲夫了?
看到他没用,决定带上他,一家四口一起整整齐齐的走了?
不怪他这样想,毕竟去年秋天,家里房子都差点儿被烧了,要不是他反应快,就成了丧子丧妻还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了。
回想起当时的心悸,顾青柏眉头深锁,整个人忽然变得阴郁又冷戾。
“娇……”刚刚出声便转瞬改口,严厉的喊道,“沈娇娇,你要做什么?”
顾青柏对家有执念,他不允许有人破坏他的家,就算是妻子也不可以!
当然,她也是这个家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两个孩子,有些被男人散发的冷戾吓住,鹌鹑似的站在门边儿。
顾青柏作势擒拿沈千娇的手腕,沈千娇手臂一转,“咔嚓咔嚓”麻溜儿的剪开了男人被鲜血浸染的右裤腿儿。
那带着粗糙缝合针脚,狰狞得有些可怖的伤痕明晃晃的出现在右小腿内侧。
许多被荆棘扎透的新鲜伤口星罗棋布的散落其中,鲜红的、淡粉的血水从新旧伤口的渗出,让整条小腿显得丑陋且骇人。
直到听见小孩子或隐忍压抑或撕心裂肺的哭声,顾青柏才意识到自己的伤势完全暴露在家人眼中。
“爸爸,爸爸,你怎么了?”
“爸爸,爸爸,呜,痛痛,飞飞!”
看到哭得揪心的孩子,他心疼万分,想到与他没有感情基础的小媳妇儿,又莫名的慌乱,下意识想要将伤腿遮起来。
“沈知青,你先出去吧。”
顾青柏垂下了头颅,首要考虑的是将媳妇儿哄出去,其次考虑的是如何将腿会恢复如初的骗局带来的影响给消除。
他不后悔为了给娇娇找一口鸡蛋吃,冒险进山搜寻陷阱里的收获,不后悔为了保住即将挣脱陷阱的野鸡从山坡上滚了下去,不后悔忍痛从荆棘丛里爬出后,继续往镇上赶。
身为一个大男人,养媳妇儿和孩子是理所应当的。
这一趟,他成功换回了鸡蛋,换回了白面,还换回了两块快过期的饼干。
早在卫生员说他的腿治不好了,最好去县医院试试的时候,顾青柏就决定放弃了。
他怎么能去县医院呢?那得花多少钱!
他还要攒钱给娇娇治病呢,他一个大男人,腿瘸点儿完全不影响下地挣工分。
等娇娇病好了,她就在家看孩子,他拼命下地干活儿,偶尔通过山上陷阱捉几只猎物去黑市上换点儿东西补贴家用,每天回家时都有人翘首以盼……
会是很美好的生活。
所以顾青柏躺了两天感觉腿不太痛后,除了下地做不到以外,几乎总会抽时间上山挖陷阱。
这一点,跟没受伤时差不离。
顾青柏后悔的是,在荆棘丛里晕得太久,后悔自己回来得太晚,后悔自己的伤被家里人发现。
这一刻,一直对未来抱有憧憬的顾青柏有些绝望了。
他是个没用的男人。
他不能给妻儿稳定富足的生活。
娇娇……一定会嫌弃他的。
不,她本来就没接受过他。
顾青柏看着丑陋的伤腿,眸底翻涌着戾气,就像看到了破坏他幸福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