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凝收回视线,笑得意味深长:“本宫前几天不就干了桩大善事吗,君公子忘了?”
君尘渊吹了吹茶沫:“不敢忘,臣永远铭记于心。”
顿了下,他补充道:“所以长公主菩萨心肠,定是愿意再帮臣一回。”
嗓音温润悦耳,不紧不慢。
萧云凝当即明白了,这是拐弯抹角给她下套呢,最后这句话才是重点。
明明有求于她,却不见丝毫低声下气的恳求,反倒像只深沉的大尾巴狼。
萧云凝眼尾微扬,一双凤眸斜睨过去:“何事?”
君尘渊从广袖里摸出一封信,放在桌上推到萧云凝面前:“还请长公主将此信交给贤妃,她如今在宫中举步维艰,希望长公主能够多关照一二,最好助贤妃她能重新宠冠后宫。”
萧云凝盯着桌上的信,一瞧就知道对方蓄谋已久。
君尘渊道:“对长公主来说,此乃小事一桩。”
萧云凝没去拿那封信:“本宫为何要帮你?”
叫帮就帮,把她当下人使唤呢?
君尘渊唇角勾出一个笑来,眸底清透如水,含着似有若无的勾子,声音温柔:“不帮也行,只是你我如今顶着的关系,若长公主不帮,未免太过薄情寡义,这万一要是臣把它添油加醋地传出去,人言可畏,怕是有损长公主芳名。”
萧云凝目光不善:“你在威胁本宫?”
一点当男宠的自觉都没有,看来得找机会给他来个下马威。
君尘渊嘴角笑意加深:“说笑而已,长公主怎么较真了,臣像是那种人吗?”
不知怎的,萧云凝居然能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原来长公主在意名声啊,臣还以为您不要脸呢。
萧云凝自认口才不错,但对上这只笑面虎,道行实在略输一筹。
“成吧,本宫会帮你把信送进宫的,至于帮贤妃宠冠后宫的事……”
萧云凝瞧见他眼底似有若无的得意,就觉得牙疼,哼笑一声道:“本宫这可是看在你是殿下谋臣的份上,才答应帮你,所以君公子最好老实本分点。”
君尘渊“嗯”了一声,觉得她这话说得很多余。
自己向来就很老实,谦谦君子众所周知。
两天后,官道上戈壁沙滩一望无际,狂风在天地间凌虐着雪花,把它们撕成瓣瓣飞絮,沈煜希坐在马背上,罩着厚厚的狐裘,耳朵在天寒地冻中红得如血。
他日夜兼程赶了四五天时间,才从江南回到长安,一回来却过家门而不入,反倒策马飞疾向神武门。
守城的禁卫军将他拦住,沈煜希抬手亮出一块令牌,那是可以随意出入宫中的通行令,禁卫军见状,立马侧身往旁,站开条道来。
夜烛轻晃,月华如霜落满窗框,萧濯从屏风后沐浴出来,忽听窗边有动静传来,不由侧头一看。
一道黑色身影从窗外跳进来。
萧濯下意识以为是刺客,抬掌就要攻去,却见那人衣帽落下,露出一张妖冶的脸庞。
“你……”萧濯陡然愣住,一个名字在口中明明要呼之欲出,却是激动地卡在喉咙里。
“三年不见,殿下就不记得臣了?”沈煜希拍掉身上的雪,语气里带着几分幽怨,自顾自走到炭火前暖起手来,嘴里边道:
“好在马儿跑得快,能赶在宫禁前进宫,臣这一回来,连家都没进,也没先到御前述职,直接到殿下面前报平安来了,您怎么瞧着不太热情……嘶,这天儿真冷,臣的双手都冻僵了,要不是马儿驮着臣跑,臣……”
话音一顿,一双温热的手覆在他手背上,久违的气息靠近来,沈煜希侧头看了眼,萧濯自身后虚虚拢着他。
“天寒地冻,为何不坐马车回来,倒也不必赶得如此紧,路上没遇到危险吧?”
呼吸浅浅洒在耳边,沈煜希微微侧了下头,靠在萧濯宽厚的臂膀上,眼睛半眯:“臣独自掩人耳目赶回来的,安排府里人两日后上京,这会那些盯梢的眼线,估摸着还以为臣在江南,就算半路出现埋伏的杀手,也只能是扑了个空。”
萧濯低头看他风尘仆仆过后疲惫的神色,声音放低下来:“孤让人给你熬碗姜汤,你喝完后便休息去。”
沈煜希吸了下鼻子:“臣要先沐浴。”
热水和姜汤一起送过来,小夏子瞧着许久不见的沈煜希,顿时笑得像朵花一样:“大公子,您可回来了,奴才听殿下说,您这三年在江南,可厉害了,嗯……奴才不记得殿下怎么夸您了,反正他就是巴不得您快点回来。”
萧濯徐徐侧眸瞥过去,小夏子舔了舔嘴角,谄媚一笑。
沈煜希把姜汤喝得一滴都不剩,搁下碗轻笑出声,看向萧濯时,眸底摇曳着万千星辉,片刻后移到小夏子身上,问:“三年里,殿下可有说过本公子的坏话?……这个问题不要紧,你先回答他可有跟哪家小姐来往?”
小夏子拿眼去看萧濯,坏话倒是没说,但跟哪家小姐来往这个问题,有点难答,这会后院里还塞着三四个皇后送来的女人,但殿下没碰,还想着要怎么处理掉。
毕竟皇后明面上是关心殿下,实则是安排眼线在东宫。
萧濯摆手示意他退下,小夏子如蒙大赦溜得飞快,萧濯起身把沈煜希从位置上拉起,推搡着他进屏风后:“别瞎想,你方才也听见小夏子说了,孤巴不得你快点回来,要沐浴就快点,不然水要凉了。”
沈煜希抓过他的衣领,凑过去闻了闻,发现没有胭脂水粉的味道后,才把人推开,脱下狐裘直接朝萧濯扔去。
萧濯眼疾手快地接住,把狐裘挂在臂弯处,绕出屏风去衣箱里给他找了套中衣,挂在屏风上面。
沐浴完后,沈煜希反而不困了,缠着萧濯给他讲京中的事,说到君尘渊暂时以男宠的身份待在公主府安身立命时,沈煜希在床上幸灾乐祸地滚了两圈,又快速切换成冷厉的神色:
“君家忠心耿耿为国为民,想不到竟落得这个下场,肯定是毕老贼干的,如果不把他尽快除掉,下一个是不是打算对付沈家了?”
萧濯抓住他的手,轻而笃定道:“孤不会让沈家出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