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不仅是说给鹿仁佳听的,更是说给温萍听的。
虽然不知道事实情况,但就鹿仁佳刚刚那一句话,田雪就已经能猜测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毕竟这些事,她曾经是经历过的。
田雪虽然还在笑,但眼神是冷的。
“快进来坐吧,家里乱,别见怪。”田雪依旧热情的招呼温萍。
温萍愣了愣,似乎没想到田雪的态度这么好,所以有些踌躇的走进来。
田雪一路领着她穿过大院子,从二门直接进入了正房,而温萍也在这一路之间,打量着整个院子,心下不由感叹,当初婆婆将田雪给赶走,惹得公爹大怒,导致她们婆媳俩一起被赶回了老家,她亲手带大的孩子也无法面对她们,小小年纪就应征入伍,老家的房子当年被公公上交,她们回去后村子也只给批了一块宅基地,公爹只给建了房子围了围墙,其它的一切都是她们婆媳俩自己置办的。
只以为田雪当初死了男人,还有个病孩子,日子过的一定很苦。
可现在看来,苦的还不知道是谁呢。
温萍心下酸涩,长长的吸了口气,缓缓的吐出。
“喝口水吧。”田雪给温萍倒了杯茶:“说起来,我俩也十多年没见过面了,所以也不知道你现在过的怎么样,你还伺候着老太太呢?”
温萍嘴角僵硬的扬了扬:“嗯……妈她……她离不开我,所以一直是我一直都在照顾她。”
“哎,那老太太可熬人,你这些年也是辛苦了。”田雪一副过来人的模样劝说道:“不过你估计好点儿,到底从小是她养大的,她也一向把你当亲姑娘一样看待,不像我,当年可没得她一点儿好脸,每次回去,跟见到仇人似的,也是我们家沐烽命苦,没摊到个好妈。”
当年所遭受的屈辱,无论过去多少年,回想起来都是恨的。
“妈也是……”
温萍想给邹氏辩解一下,可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那些年,田雪过的有多狼狈,她就过的有多舒服,因为沐根锁死了,她留在家里带孩子没有再嫁,邹氏不会对她说什么,便把所有的矛头都对着田雪。
说到底,当年那段家庭生活中,她是既得利益者。
所以她没资格说邹氏好话。
“你来的意思呢,我也知道了。”
田雪虽然不知全貌,但邹氏那点儿小把戏,她真是脚底板都能猜的出来:“不过这事情吧,我觉得不靠谱,且不说我两个儿子都结婚了,就说这对爱军的妻子,是不是也不太公平?”
“不不不,你误会了。”
温萍连忙不停地摇手:“我没想叫骄骄嫁给胡杨戈壁兄弟俩。”
说到这里,她叹了口气,手落在衣摆处不自觉的搓了搓衣摆:“就算我愿意,妈愿意,骄骄也不会愿意的,她……她已经回娘家相亲准备再嫁了,我,我很支持她的决定。”
温萍的声音有些温吞,语气带着不自知的憧憬。
“她年纪轻,人也长得好,工作也好,爱军去世的时候,孩子还在肚子里,才五个月,说实在的,就算她去落了胎,也无可厚非,毕竟爱军没了,一个寡妇带大一个孩子,多艰辛我俩都清楚,可人家没有,不仅没有落胎,还好好的将孩子生下来,一直喂养到了断奶,这才回家重新相亲结婚,她已经很对的起我家爱军了。”
“那胡杨那边怎么回事?”
田雪听到这里,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眉头紧蹙:“我家胡杨早就说好了,等年底休假回来,好好的跟小敏办一场,结果你跑那去一掺和,吓得他们赶紧领证,你说你儿媳妇又不同意,这不是瞎胡闹么?”
温萍听到这里,眼泪‘唰’的一下就下来了。
她捂着嘴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我实话跟你说吧,弟妹,妈要死了,她都病的起不来床了。”
“所以呢?”
田雪不为所动:“老太太起不来床还不忘折腾我的孩子?”
“她说死前就想看见兜兜有爹妈疼,她信不过骄骄,也信不过我,非得逼着我去找胡杨,想叫胡杨娶了骄骄,可胡杨已经结婚了,又逼着我来找戈壁……”
“你蠢么?她说什么你就做什么?”
“那你说我能怎么办?田雪,我不像你,我没有家的,我除了听她的,我没有别的办法。”
温萍转身伏在桌面上嚎啕大哭起来。
“田雪,你有闹的底气,我没有,所以我得听话。”
“那能怪谁呢?”
田雪叹气:“当初,老爷子问过你,是不是真的愿意嫁给沐根锁,你说你愿意,这一切都是你自己选的,你自己拍拍良心,当初选沐根锁,真的不是因为你不愿意离开沐家么?”
所以何必说的自己好像很可怜呢?
路都是自己选的。
“当初你说你不愿意嫁,我相信老爷子不会逼你,甚至把你当亲闺女似的嫁出去,以后还能有来有往,你非得留下来掺和沐家这一摊子烂事。”
温萍猛地抬头:“你懂什么,你男人学习优秀,人品又好,可你知道老爷子给我选的是什么人么?我嫁过去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那怪我么?”
田雪不耐烦了:“那只能怪你自己,你自己听老太太的话,觉得没必要上学,没必要读书,老爷子给你找工作你也不愿去干,只愿意在家里伺候老太太,所以你才配不上更好的。”
温萍脸色霎时间惨白。
是啊。
她知道自己错了。
她错就错在,以为邹氏真的是为她好,所以听邹氏的话,为了成为沐文昌喜爱的女儿,拼了命的约束自己,导致到了结婚的年纪,那些优秀的男同志跟她谈理想谈报复,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最后,只能听从邹氏的安排,和沐根锁结婚,维持着她想象的体面生活。
后来的几十年,她越想越觉得,一切都是邹氏的阴谋。
可已经晚了。
她的性子,能力,都已经长成了,已经没有进步的空间了。
“你根本就不知道,我为了留下,过的有多辛苦。”
温萍抽噎地说道。
“再苦能有我苦么?当初戈壁病的在床上躺了三年,多少次路过鬼门关,都被硬生生的拽回来了,所以别诉苦了,在我这没意义,你既然说你儿媳妇不同意嫁过来,那你这一趟趟的找,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