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恩不言谢,两位英雄。这尊金佛,原本是小老儿传家之物。今天赠与英雄,权做一点感谢。若没有两位英雄,我们就和山那边的张家一样,都得被蛮子抓去当牛做马,直到累死。”族长姓赵,说起话来还有一点墨水,年轻的时候,在帝国也考过秀才,只是未中。
“老丈,这里不可再做停留,还是赶紧搬家为好。你们为何会从帝国来到这蛮荒之地?”林园对此,有些不解。
“唉!这哪里是我们愿意前来?英雄有所不知。大约七八年前,宁武军大将军李成海那厮,谎报军功。愣说夺取海天关外千里沃土,请求帝皇下旨,从内地搬迁十万户前来垦荒。我等皆是那时,朝廷说前来垦荒,五十年不交赋税,没有徭役,开垦田地俱是自家所有,朝廷直接颁发地契。唉!我等都是那时候,被蛊惑,拖家带口前来这塞外。原以为开荒种地,一家人凭借辛苦,可以吃饱饭。谁知道,谁知道,唉!那李成海,是把我等十万户,直接卖给了辽东王啊。据说辽东王给了他黄金三十万两,还有十万个军兵腰牌。唉,我等百姓,也是听闻传言。唉!可怜我等平头百姓,千里迢迢远离故土,来到这地方。那些蛮子前期并不动我等,要等到田地都开垦出来,才会下手。唉!”
老族长一直唉声叹气,言语之中,尽是悲凉。
林园半晌无语,他也不知该如何答对。论官职,他区区一个番子,人微言轻,知道这些,暂时也无用处。想扳倒李大将军,可没那么容易。
这个世界里的西厂,可不像前世影视剧里那样,一手遮天。相反,处处都是掣肘。起码,东厂就是一个绊脚石。这种事情,东厂岂能不知?纯粹是与李家合谋,一丘之貉。
不顾林园推辞,老族长硬是把金佛留给了他们。随后,老族长带着族人把东西收拾一下,赶着牛车,离开了村子。
许多土坯房屋还是浓烟滚滚,林园也不介意,与岳桐一起,生火,烤马肉。钮钴禄的行踪没那么好确定,他决定在这里守株待兔。
两条马后腿,林园吃了四分之一都不到,岳桐把骨头都啃得干干净净。实际上两个人手艺很差,许多肉上还带着血丝,半生不熟的。
不过没关系,两个人饥肠辘辘,就是生肉,也能吃得下去。喝了半葫芦酒,岳桐躺在木板上呼呼大睡。这家伙一向如此,没心没肺,吃得饱睡得着。
林园抬头看着夜空,升起的那团明月。这个世界的月亮,与前世不一样。没有阴晴圆缺,一直都是圆的。
叮铃,叮铃,悦耳的响声传来。一位手持锡杖的青年僧人出现在视线之中,僧人径直来到火堆旁边,盘膝而坐。
“见过大师,可要饮酒?”
“多谢公公。小僧常山,有所打扰。不知公公是在西厂还是东厂?”
“西厂,东厂,于大师而言,有何分别?”
“阿弥陀佛。若是海天关的东厂,小僧只好以金刚手段镇压邪魔。若是西厂,小僧要先看一看。”
“有趣。不知大师想看什么?咱家西厂小小番子一个。”林园觉得这和尚,十分有趣。与他印象当中的出家人,似乎完全不同。
常山和尚并未先开口,而是从一旁割下一块马肉,架在火上来烤。
“和尚也能吃肉?”
“有何不可?小僧修行不够,还未到那种食素境地。小僧还是无肉不欢,一日不可无肉。也一日不可无酒。公公可是西厂那位马粪公公?”这和尚说起话来,一点情面也不留啊。
马粪公公这个外号,早就在东大营和海天关传开了,连老百姓很多人都知道。毕竟被人强迫,当众吃马粪这种事情,传得很快。
“哈哈哈!正是林某。和尚有意思,有意思。”
“公公见笑。小僧出海天关,就是为了寻找公公而来。”
“你一个和尚,寻我作甚?莫非你未卜先知,知道咱家今日得了一尊金佛?罢了,这尊金佛交给和尚,也算物归原主。本不是俗世之物,咱家这俗人,也就不再沾手。”林园把那尊金佛取出,交给和尚。
“善哉。公公果非常人,这金佛,不亚于千两黄金,公公当真割舍得下?”常山和尚小心礼拜金佛之后,把金佛重新包裹起来背起。
“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有什么可留恋?世人总是贪婪,以为眼前黄金珠玉,都是自己的。殊不知,不过为旁人暂且保管几日而已。咱家命薄如纸,不知什么时候就嗝屁朝梁,伸腿瞪眼,何苦为他人做嫁衣?”
拿起酒葫芦,狂饮几口,与这和尚说话,林园很开心。
“公公豪气,寻常男子不可比。公公须知,命如纸薄,应有不屈之心。生如蝼蚁,当立鸿鹄之志。”
“哈哈,和尚也能如此热血?不是应该心如止水吗?和尚要知道,情不敢至深,恐大梦一场。卦不敢算尽,谓天道无常。林某不过一个贱人,能得和尚如此看重,也算林某三生有幸。”
“公公不必妄自菲薄,和尚与云雷先生,是方外之交。蒙他再三写信给和尚,信里对你百般推崇。又担心你在边关,危机四伏。故而和尚一路寻来,今夜一谈,果然云先生并未夸大。有志不在年高,公公不及弱冠之年,便有如此见识,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