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妈妈……”
尽管她的感官依然还和阔剑侍从保持同步,尽管她的身体和视野依旧作为一台骑士机甲存在,但在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依然能清晰地感觉到,两行热流顺着脸颊滑落。
工业世界的夜晚更加寂静。
远处偶尔亮起来的细微火焰,像是黑暗中的一簇鬼火,摇摇晃晃又熄灭了。
佐菲亚驾驶着骑士侍从,又步行了七八公里,沿着一条古老的主干道前进。被遗弃的货运卡车散落四处,因长时间暴露在外而锈蚀。她刚才在远处看到的一座工厂现在更近了,大概只剩一公里的距离。没有指挥,没有目标,没有前进方向……她不知道骑士家族之中是否还有幸存的人,不说一个矛阵,哪怕只有一个骑士侍从都行。
她就这样漫无目的走着。
这座工厂模样的建筑是如此巨大,骑士侍从甚至可以从下面穿过去。谁也不知道它曾经建造过什么。考虑到工厂的规模,甚至可能生产过泰坦组件或战舰炮弹。然而它在地图上面只是被标记为“废弃的d-26”。
“滴滴滴滴!”
鸟卜仪声音刺耳地响起。
威胁警报使她惊慌失措。
“那是什么?”
“寻血猎犬”小心翼翼地转过身,女孩的心立刻沉了下去。一尊扭曲的人形机械站在远处,就在她鸟卜仪探测距离的边缘。它的尺寸几乎是她两倍,和子爵驾驶的堡主骑士差不多大。然而,这并不是德拉科尼斯家族的高贵战甲,它被漆成鲜艳的绿色和黑色,有一个被黑剑刺穿、位于白色齿轮内的黑色骷髅浮雕。血腥的铁链包裹着它的头部。胳膊上的链锯武器还在滴着鲜血,丝丝缕缕。
那是维克斯崔克家族的掠夺骑士。
佐菲亚陡然瞪大了眼睛。
堕落骑士开始向她走来。这种接近,缓慢而轻松,有点悠哉的迈动双腿,仿佛肉食动物对于它的猎物不感兴趣的样子。
“一条孤零零的小猎狗。你怕死吗,狗狗?刚从你的主人那里逃了出来?”
巨大战争机器每次向她移动一步,“寻血猎犬”就不由自主地退后一步。
“我担心的只是没有尽到我的职责。怯懦是你这样的异端堕落的根源。”
她尽力使自己声音保持凶狠,但是情况并不理想。在这一刻,她多么地渴望她的阔剑侍从同伴,或者“火之怒焰”。虽然佐菲亚天赋异禀、训练刻苦,但是眼前这个敌人完全不是一个等级里的对手,掠夺骑士和阔剑侍从之间巨大的体型差距,可以抹平一切机师素质差异,况且对方也不可能是个菜鸟。
热能矛可以破坏它。
佐菲亚在心里盘算道:
但是热熔武器射程太短,如果自己操纵阔剑侍从来最佳射程之内,将会面临敌人以爆发式的速度缩小距离的危险。
“哈哈哈哈哈……”
堕落骑士爆发出残酷的笑声:
“你胆子可真小!”
“好吧,好吧,把你这样的色厉内荏的废料贩子碾碎,总是一件乐事。”
他用拳套敲了敲自己的甲壳:
“我是‘信仰破坏者’,我以维克斯崔克家族之名起誓。”他的话语里面,带着一种精心设计的嘲弄礼仪。“这样你就可以知道谁是你的死神了呀,是不是,小狗狗?”
“我是德拉科尼斯家族的阔剑侍从,出卖自己灵魂的扭曲怪物,我呸!”
佐菲亚唾骂道。
同时正在快速思考对策。
“德拉科尼斯家族?”
堕落骑士笑了起来:
“你很可能是你们家族最后一个倒下的。一条败犬,一个真正的孤家寡人。”
“闭嘴吧臭傻逼。”
粉发女孩想到自己养母。
愤怒地厉声道:
“你们就是一群腐烂的蛆。”
“随你怎么谩骂,不懂得尊重神明的家伙。你没必要太过想念他们,我会尽快结束你的痛苦,给你一个体面的死法。”
在没有进一步警告的情况下,掠夺骑士悍然发起进攻,沿着大路向她冲来,巨大的机械脚掌轻易地踩碎了货运卡车。
“寻血猎犬”转身顺着大路飞奔而去,她的复仇欲望恳求她用武器让这叛徒闭嘴,但是死在这里毫无意义,宽阔地带骑士侍从没有胜算。所以,她拼命地想方设法逃离掠夺骑士。她认为唯一的可能就是快速返回那座工厂,然后躲进厂区里的某个地方。
好消息是,骑士侍从在速度上略胜一筹。她奔跑时,可以听见叛徒重型伐木枪的声音,子弹在她的盔甲上打出大片火花,她感受到如雨点般击打在背上的钝感,一向尊重科学的佐菲亚也不禁开始向万机之神祈祷,祈祷别让子弹钻进什么缺口缝隙之中。
在她身后,一连串的小型汽车残骸和运输车辆的撞击声音表明,混沌骑士急不可耐的破坏欲望正待释放。掠夺骑士抓起一辆小型汽车,挥手朝她所在方向扔了过去。幸运的是,汽车没有砸中,而是在道路上翻滚滑行,擦出不少火花。体型较小的她不断迂回跳跃,避开周围障碍,以免被绊倒被追上。
通往厂区里的大门近在眼面,自上而下地关闭着,由于建筑的巨大规模,可以容纳阔剑侍从,“寻血猎犬”俯身穿过破口进入黑暗的厂区内。她的传感器套件和鸟卜仪数据立即补充视觉的不足,巨大机器阴影随处可见,用途她也看不明白,有些机器就像小山一样庞大,街道和巷子间的空隙布满灰尘。
这里到处都是尸首,很早之前就已倒下,只剩下一堆骨头和金属架子。他们穿的袍子和皮肉早已腐烂。一些生产机器遭到破坏,墙壁和柱子被摧毁。甚至就连象征机械神教的巨大的骷髅齿轮的标志也难逃此劫,这个地方曾经被争夺过,不仅仅是遗弃。
身后传来一声巨响。
掠夺骑士也进来了。
这个叛徒不可能像“寻血猎犬”那样挤来挤去,只能拼命粉碎前进道路,腐朽金属在攻击下崩裂倒塌。片刻之后,掠夺骑士的巨大身躯,从飞溅的碎片之中出现,却忽然意识到,自己失去了那台阔剑侍从的踪迹。
工厂里面安安静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