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难道不是情侣吗?那我对你来说,算什么呢?”
她依然沉默。
“安瑟,拜托你,告诉我吧!我究竟算什么啊?”
——想想你的第一感觉吧。
——不用担心任何事,相信我都可以摆平。
——今天你可以随心所欲,当然也可以包括明天,如果你想的话。
那是池亿最心动的一天,哪怕过去这么长时间,他都能记得安瑟说出这番话的样子。
他在阴影里望着光下的贵族小姐,只需点头就可以坦然走向她。请想想你的第一感觉吧,请听从自己真正的心意吧,不用考虑别的。谁会不爱安瑟呢?至少他做不到,池亿在心如擂鼓中想。
为此他抛弃了顾虑,相信安瑟可以把一切摆平。当然,安瑟也确实这样做了,只是现在的顾虑来自安瑟,并且她不觉得这是什么了不得的问题。
易征抬头看了池亿一眼,为他眼中的痛苦震住——年轻人总是拥有炙热的爱意,但他无能为力,甚至恶劣地期待着安瑟接下来温柔又残忍的回答。一无所有的家伙有什么资格怜悯别人呢,不如多可怜可怜自己。
在很多时候,易征可以说是最了解安瑟的人。
“先生请先回屋子里吧。”安瑟转头对先生说。
易征点点头离开,回到卧室里。
即使在这种尴尬时刻、即使在被不礼貌地质问,体贴的贵族小姐依然会顾及池亿的体面,让旁观的先生暂时离开客厅。可这在池亿看来更加难以接受,那本该是安瑟与他的卧室。
怎么会这样,怎么能这样?池亿脑子里甚至闪过许多帝国公民咒骂奴隶的词汇——肮脏的淤泥、卑贱的虫子,这样低下的身份怎么配待在安瑟的卧室里。
不该这样恶毒,对一个可能没做错任何事的人,池亿痛苦地想。
安瑟让珀斯重新送了一点喝的过来,桃子味道的冰镇果汁,是池亿从前常喝的口味。她打开瓶口,插上吸管,递进池亿手里。
“真抱歉,让你难过了。”
冰凉的果汁喝进去,从喉咙口凉进胃里。池亿稍稍冷静了下来,为自己的失态懊恼:“没关系,安瑟,是我自己的问题。”
“请别这样讲。”安瑟摇摇头,从池亿手中接过瓶子放回桌子上,比平时更加耐心体贴、教养良好,“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清楚你在想什么,但我想,无论如何都应该把问题说明白,而不是彼此道歉后就当作结束。”
“所以请不要有任何顾虑,相信我可以理解你的想法,池亿。”
池亿又一次为安瑟的温柔话语心动。
“你什么时候回到三号星的?”他决定从最初的问题开始。事实上池亿夜半赶来安瑟的公寓,最初真的只是想问这个问题,,可惜在见到先生后乱了套。
安瑟略作思索后回答:“五日前的下午。”
池亿有些委屈地问:“那么早就回来了啊,为什么不联系一下我呢?”
“这几天有事情要忙,可能没有充足的时间与你见面,所以暂时没有联系你。”这并不算是安瑟寻找的借口。她没有第一时间联系池亿,的确是因为有先生的事情要忙,这并不代表她忘记了池亿。
“我没想过要你回来就见我,只是希望你能告诉我你回来的消息,如果可以的话。我会担心你。”
只是一条消息而已,他想,这并不算什么过分的要求不是吗。池亿从来都没敢真的奢求太多,最多是在心里想一想,或者在美好的梦里感受一遍,然后迅速告诫自己回归现实。
安瑟有些不解:“似乎没什么好担心的,这里是帝都星系,防卫森严、航道稳定,不会有任何意外事件发生。”
“我不是这个意思。”
“是我措辞不当,大概不能说是担心,如果要换一个更确切的词的话,我是……会牵挂你。”
这几乎算是剖明心迹的表白——对来自边域星系的池亿来说,是需要鼓足勇气说出口的话。
池亿看着安瑟的眼睛,又生出了更多的勇气。他很想告诉她许多事,他的担忧、他的期待、他曾因胆怯没有说出口的沉沉爱意。无论得到的回答如何,至少该让安瑟知道。
“我想你了,安瑟。”
池亿眼睛发酸,努力忍着才没有立刻掉下眼泪来:“我真的很想你。虽然只有十天,但是每一天我都在想你会不会给我发消息,哪怕只是一句客气话,但是一次都没有。你从来都不会给我任何多余的消息,就好像你从来都不会想我,而总在想你的我连你在哪儿都不知道。”
安瑟回答:“我在帝都星,帝都星系的主星。”
“可是帝都星有那么大,我从来没去过。”池亿顿了顿,他何止没去过,连了解的渠道都没有。他有些悲哀地道,“事实上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
她只告知了他一个名字——安瑟。
眼泪还是掉下来了,他低头捂住眼睛,不想自己糟糕的样子被她看得一清二楚。
他就是这样一个没出息的家伙,与安瑟有着云泥之别,还总奢望着走向她。明明在第一次他就猜到——他不是第一个,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偏偏将近一年的时间过去,安瑟始终如初,这让他恍惚中觉得,他或许就是特殊的那个。
今天池亿才真正认识到,那或许是错觉,他只是个意外得到青睐的普通人,远远不足以让安瑟为他破例——她还有更重要的人。这似乎更讽刺了,他连打破了他幻想的那位先生的名字也不知道。
安瑟靠近了池亿一些。她递上一张纸巾,为他解释原因。
“我的身份有些敏感。当然了,也不是十分需要保密,之所以没有广而告之是我自己的问题,怕一些无聊的麻烦而已。请原谅我没想到你会介意这个,如果你想的话,我现在可以告诉你。”
池亿看安瑟正色的模样,有一瞬间的迟疑——那大概是很了不得的事情,能够让安瑟感到麻烦。然而这大概是他这样的人唯一了解安瑟的机会了,不会再有下一次了,他没办法眼睁睁地放弃。“我会保密的,请相信我吧。”
“不用这么郑重,又不是逃犯。”安瑟有些好笑地摆摆手。
她注视着他湿漉漉的眼睛,如果情绪有实质,那么里面大概盈满了恳切、哀求、企盼,许多许多让人心软的情绪。她也会不忍,对着这样一双美丽的眼睛,更何况这个人还是池亿。
“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吧,安瑟·赫兰德,我的全名。”
没有任何一个帝国公民会不知道这个姓氏,帝国就以它命名,这个时代也与它同名,任何有资格与它挂钩的东西都显得荣耀且神圣。
伟大的帝国皇室,赫兰德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