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朝面带讪讪,摸了把刚冒出的胡茬,“昨晚我说你的那谁不下车,不礼貌,那个……我收回。我不知道他具体情况。”
姜婧的耸肩佐证消息来源。
“我正好想说他,”元灿霓敛一口呼吸,唇角如卷起的玫瑰花瓣,恬静而清丽,“我跟他准备结婚。”
“什么?!”
尹朝表情扭曲而惊诧,如听闻嫌犯自首。
姜婧稍显镇定,可也张了张嘴,难掩讶然。
尹朝堪破她的反应,先跟她计较:“你早知道了?”
姜婧辩解,“听到风声,不是太确定……”
“你们都瞒着我!”
一颗不平的心越发忿忿。
元灿霓说:“之前可能有变数,就没说,不是故意隐瞒。”
“不是,霓霓,”尹朝语无伦次,“迈巴赫,我知道,很多人奋斗一辈子都消费不起。但是他坐轮椅啊,不是轮滑……”
“他叫商宇,”元灿霓拢了下鬓边碎发,“我不提前说就是怕这种情况……”
若不是站起动作幅度大,拉扯到伤口的痂,尹朝早惊跳而起。
他只能猛拍身旁沙发扶手,愤慨万千:“你那么草率,有没有考虑过自己后半生性/福啊!”
元灿霓辩解:“我就是深刻考虑过了。”
“性/福,”尹朝手背着急地打在另一手掌心,霎时脸红,“竖心旁那个……”
别说元灿霓,就连专业人士姜婧也不住尴尬。虽跟他们分享过医院惊奇秘事,这次主题涉及好友,境况非同一般。
尹朝又道:“我不是歧视残疾人,话很难听,你要怨我也没办法,我必须说。退一步讲,你真的不介意跟二便失禁穿纸尿裤的男人过一辈子?”
或许在他心里,商宇真的不算男人,无论多么富有英俊,也只是拖累好友的累赘。
脊背扑来凉意,心底发虚,元灿霓的确不知道人家是否穿纸尿裤。
尹朝误读成她默认一切,恨不能捶胸顿足。
元灿霓幽幽道:“如果我像你们一样有妈妈,可能就不会那么着急想结婚。我就想要一个家。”
不知该夸她狡黠还是真诚,元灿霓的确抬出一个他们无法反驳的事实与缘由。
看着她在油盐不进和百口莫辩间摇摆,尹朝恨得牙痒痒:“难道没有更好的选择了吗?我单位优秀男青年多得是啊,为什么,偏偏,哎——!”
“你也知道他是我那谁……”
她推出一个更为无法反驳的解释。
尹朝炮轰元灿霓失败,流火难免伤及姜婧。
“你怎么不劝劝她。”
质问的口吻激发她的傲气,姜婧反诘:“你一个能把嫌犯审到跪地求饶的警察,都没法说服她,你让我上?”
尹朝嘴巴动了动,哑火。
“结婚就是风险投资,跟普通健全男人在一起,也有可能发生家暴、出轨或者意外事故。难道不是考量对方的品行优于一切,有共同话题最重要吗?”姜婧没让他喘气反驳,继续医务人员式直白,甚至掺杂一点不为人知的个人感悟,“截瘫人士怀孕生孩子的不少。这事可以有很多种方式,服务意识优于一切。再说,普通健全男人难道就不会ed,早泄,甚至各种性病啊?”
向来不是学霸对手,尹朝瞠目结舌,侧身将大半后背冲着她,“我说不过你。”
元灿霓交替看着两位好友,本来是要说服她的,竟然互相舌战,把她的尴尬挫干净了。
她喜忧参半,为友情动容,又担心他们闹矛盾。
“你们真的不用担心我。像你们看到的,他都坐轮椅上了,也不能把我怎样。实在过不下去,就再上一趟民政局,把婚离了。”
“现在不许说离婚这种话,”姜婧就近拉过她的手,拍拍手背,“人情世故,冷暖自知,好日子是自己过出来。”
尹朝也别扭地扭头望住她,眼神跟姜婧一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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碰面地点在商宇家地下一层的茶室,果真如传言那般,商宇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即便外出,也是端坐迈巴赫里,跟座驾一样神秘骄矜。
会议拖了点尾巴,元灿霓跟商宇报备迟到一会。
商宇跟许卓泓对桌品茶。
“我们这个年纪,本应该在外面灯红酒绿,把你拉来陪我装中老年人,委屈你了。”
商宇茶没多饮,主要是给许卓泓沏,宅家多日,这一套功夫早已行云流水,甚至透出点禅意。闲时便把玩一个甜甜圈式硅胶握力器。
许卓泓笑骂,“在外面花天酒地哪能跟兄弟月下品茶来得惬意啊。——忘了,这里没月亮,上回还在中庭花园,一转眼天都冷了,又快过年了。”
那双眸子如无月之夜,黯淡几分,“是啊,都快一年了。”
许卓泓若不是过分开朗,可谓没心没肺,商宇受伤这一年,情绪恐怕早给他侵蚀腐烂。
“这过年别的还好,跟老朋友吃吃喝喝,最烦的就是被三姑六婆催婚,”本是转移话题,一旦提及,许卓泓当真避之不及的烦躁,“过完年我也才27,好男人怎么能英年早婚,起码得玩到三十好几,你说是吧。”
商宇垂眸斟茶,一时寡言。
许卓泓随口道:“这段时间见了多少个,奶奶阿姨还催你吗?”
“嗯,不催了。”商宇声音轻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