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她和聂南圭下了车,那苏玉杭显然看到了,便略有些尴尬,不过还是硬着头皮打了招呼:“这是小初啊,几年不见了,发财了哈?”
初挽颔首,淡淡寒暄了一句,便问起苏鸿燕。
苏玉杭笑得一脸光彩:“她啊,结婚了,嫁给一个美国人,以后她就是美国人了。”
初挽“哦”了声,也就带着聂南圭进屋了。
进去后,杨瑞常看到初挽和聂南圭,忙上前打招呼坐下,又让旁边小伙计沏茶。
坐下来喝着茶,他说起今天遇到的,原来今天来了一对夫妻,说着一口乡下土话,手里拿着一个物件,是一大块古玉,上面还带着血沁的,雕刻成童子骑象的形状,足足五六厘米高,七八厘米长。
杨瑞常拧眉:“我看着东西像是真的,但又觉得哪里不对,这么大一块古玉,还带着血沁,是个罕见的,如果因为拿不准就这么错过也挺可惜的,所以想着你过来拿个主意。”
聂南圭一听,神情略有些异样,蹙眉道:“你确定带着血沁?”
杨瑞常点头:“是,带血沁的,我刚打电话给钱经理,他也好奇,说这辈子他就见过两次带血沁的玉。”
钱经理现在去护国寺经营着初挽的另一家铺子,专门收东西的,不过最近他跑到河北乡下了,没在北京,不能赶过来看。
初挽点头:“那我们等等吧,等会看看物件。”
杨瑞常笑道:“正好聂先生在,也好帮我们掌掌眼。”
聂南圭捏着茶盏,笑道:“说哪儿话呢,在你们东家跟前,我哪敢拿大。”
杨瑞常:“我是听说,紫品轩才收了一件白玉瓶,那可是好物件,一条街都跟着眼馋呢。”
初挽疑惑,看向聂南圭:“嗯?什么好东西?”
聂南圭:“一件乾隆白玉龙纹瓶,我就听柜台说这回事,还没看呢,要不等回头你也过去一起掌掌眼?”
初挽笑道:“那敢情好,我也开开眼,乾隆时候的白玉龙纹瓶,也是罕见货。”
几个人就这么闲聊着,讲起最近琉璃厂上发生的各种稀罕事,谁谁收了什么好东西,谁谁见了什么好物件,初挽听着杨瑞常这么说,最近琉璃厂倒是收了不少好物件,特别是玉器,都是个顶个好,没得挑的。
初挽便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了。
要知道现在可不比以前了,以前铲子几块钱收的物件,他们只要挣钱他们就卖,他们不懂康熙乾隆,他们只知道我得挣五块,我得挣十块。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一个个文化水平精进了,谁也别想捡谁漏了,乡下过来摆摊的农民,破帆布口袋塞一本耿宝昌的《明清瓷器鉴定》,还得来一本赵汝珍的《古玩指南》人家一边摆摊一边用唾沫沾着翻书,把书都要翻烂了。
这年头捡漏不好捡,农民兄弟们有好东西也知道货比三家了,哪至于来了就奔你店里,直接就让你捡漏买好物件。
现在倒是好,市场上一下子涌现出这么多好玉器。
这让她想起以前那名动一时荒谬至极的北魏陶俑事件。
初挽看向聂南圭,显然聂南圭也有些怀疑,两个人对视一眼后,聂南圭到底是道:“这来路正吗?”
杨瑞常皱眉:“我瞧着那几个的的确确都是农民,应该是不懂这些,听那意思就是家里没事挖出来的。”
这话说得含蓄,其实意思就是出土货,反正农民手里的东西,说不清道不明的,有些事谁也没法证明,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聂南圭拇指托着下巴,微微挑眉,若有所思。
杨瑞常:“等会他们来了,你们——”
这么说着,就听到外面动静,好像是来客人了,听口音和语气是个归国华侨,外面伙计在招待。
这小伙计办事机灵,和那归侨寒暄着,那华侨先四处看了一遍,之后问有好玉吗,伙计就把店里几块玉给对方看,对方嫌弃年分浅,便不理这茬了,随意看看别的。
伙计见此,随口和对方说起瓷器,聊着瓷器又聊起玉来,聊到了前几天卖的一块高古玉,对方倒是感兴趣,详细问了问,之后摇头说:“听着可惜了,那么一块玉,你卖一万八,这价格真不高。”
他们所在的内室有一个窗户,那窗户是带机关的,从里面看外面能看清楚,但是从外面看里面却看不到,这个一般是古玩店经理坐在里面,可以观察下客人情况,然后再看人下菜碟的。
如今聂南圭和初挽看到外面情况,却见那人衣着气派,穿戴一看就是外国大品牌西装,这种人一般美金多,舍得花钱,也是他们往日的大主顾。
外面伙计顺茬和对方聊,聊高古玉,好生卖弄了一手,对方倒是有些敬佩:“你们这店铺,一看就是正经古玩店,行家!”
伙计便趁机要了对方联系方式,说如果遇到合适的,可以帮他找找,对方留的是友谊宾馆的电话号码,说最近他都住那儿。
等这归国华侨走了,聂南圭若有所思,初挽微蹙眉。
杨瑞常也跟着纳闷了:“这事儿还挺巧,太巧了。”
初挽放下茶盏,看着窗外来往人群,叹道:“是,太巧了。”
前脚有农村来的乡下人要卖一块高古玉,后脚就有一个华侨想收高古玉,还是个有钱的主儿,这不是直接给人送钱吗?
这如果是一般人,估计屁颠颠地开始搞起来,先把那块高古玉收了,回头直接倒手给归国华侨,怎么着不是挣?
杨瑞常虽然本分,但做买卖嘛,这种事也不是没有,反正搞古玩挣钱全凭眼力界凭渠道资源,倒手挣钱的事在这一行都是稀松平常的。
不过这一次,他只是皱着眉头没说话。
初挽起身:“杨掌柜,我带着聂先生去里面库房看看,你守着店就是了,万一那夫妻来了,叫我们。”
当下自然连连点头,初挽便带着聂南圭过去后院,看了看这边的存货,又论起如今如今古玩圈的种种,谈话间,不知道怎么说起刀鹤兮的宝香斋来。
这宝香斋如今发展得好,听说正在申请拍卖公司的牌照,如果顺利的话,那以后也许就是中国第一家古玩拍卖公司了。
聂南圭谈着这个,突然笑叹:“说起来,我不得不佩服刀先生,他不声不响的,手底下的生意都做得很出色。”
初挽:“好像是。”
聂南圭挑眉,侧首看初挽:“你们瓷语的生意当时是怎么想到的?”
他顿了顿,才问:“他找的你?”
初挽笑了:“不是,我找的他,我当时没钱,对欧美市场一窍不通,干脆找他合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