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万贞儿醒来了。她躺在床榻上,眼神空洞,看着屋顶的雕花,想着秋盉言,想着那个浑身是血的裴达,想着大哥的笑脸,万贞儿头疼极了。
“贞儿,你,还是忘不掉他吗?”朱见深的声音有些黯然,万贞儿当然听出来了,但是,她不想骗朱见深,她不想骗他,也不想骗自己。她忘不了,忘不了那个总是在阳光下站的笔直的身影,忘不了他认真的对她说,记住他的名字。忘不了太多太多,八年,她陪了朱见深八年,在那个比冷宫还荒凉的祁王府,犹记得她把年幼的朱见深抱进怀里,她说:“孩子,别怕,姐姐保护你。”可是又有谁知道,其实她也是怕的,怕的要死,她只是一个女人,不,应该说是,女孩,在那个时候,又有谁来保护她?
她以为她只能一个人挺下去,可是秋盉言,那个英俊,沉默的男人,他总是默默的陪着她,帮着她,让她知道,在一墙之隔的外面,有个人在和她一起,她就不害怕了。
八年,八年的时间对她来说真的是太长了,她从一个花季的少女变成一个女人,她怕他会嫌弃她,没想到,他却说他要娶她,给她一个家。
家,多么温馨的一个字,这个字是她这辈子的渴望,亦是这辈子的执念。想象着他和她组成的家庭,他们离开皇宫,离开紫禁城,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他挣钱养家,她为他洗手做羹汤,再为他生几个孩子,让他过得比神仙还快活。
可惜呀,一切都还没开始,就已经宣布结束了。朱见深告诉她秋盉言的死讯时,她只觉得天塌地陷,甚至觉得活下去还有什么意思呢?她的病,一半在身上,但是有一大半都在心里,那时,她是真的觉得就那么死了算了,反正活了一世,老天爷都不曾眷顾她,不如就随他去吧。
可是,看到朱见深眼眸深处的无助和凄然,她放不下了,舍不得了,这个孩子,虽不是她身上的肉,却是她的心头肉,动一点,她都要疼的死去活来。看他趴在她的怀里,让她不要丢下他时,她原以为死去的心,痛了。为了他,她留下来,为了他,她默许了他的强娶豪夺,可是,她没有办法忘记秋盉言,那个早已经刻进她骨子里的男人。
“太子殿下,再给我一些时间,好吗?”万贞儿扭过身子,把头埋进枕头里。
“贞儿,没事的。我可以等,真的。总有一天,贞儿会忘了他的。”朱见深的声音很温柔,只是在万贞儿看不到的地方,他的眼里充满了杀意。
就在这时,汪直匆匆走来,站在朱见深的身后说:“太子,周贵妃让人把吴采女,王采女和柏采女送来了,说是,说是…”汪直抬头瞄了万贞儿一眼,没有说下去。
“说了什么?吞吞吐吐的,成何体统!”万贞儿说这话的时候丝毫没有刚才的软弱。
“说让她们陪着太子,和太子培养一下感情。”汪直说完迅速低下头,恨不得钻进地缝里。这件事,很是棘手啊。让别的女人陪太子,万尚宫肯定会不高兴,万尚宫不高兴了,太子绝对会震怒,太子震怒了,他这个传话的奴才就遭殃了。
“噗嗤,好了,传她们进来吧。”万贞儿看汪直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在朱见深看过来时又赶紧止住,让汪直去宣人进来。
“贞儿,你…”朱见深不明白万贞儿的意思,难道她真的要他和那些讨厌的女人培养感情吗?她就这么不在乎他?朱见深的心里有些五味杂陈。
“贞儿放心,此生,深儿只看你一个。”朱见深说这话时,情真意切,可万贞儿心里却说不出的难受。
几人被带上来时,朱见深正深情的看着床榻上的万贞儿。面对人家的行礼连个头都没抬,这让三个采女的脸色都不好了尤其是看着万贞儿光明正大的躺在床榻上接受他们这一礼时,吴采女的脸都绿了。
“太子还是让三位才女起来吧。”万贞儿虽然不喜欢这几个女人,但到底不是小孩子了,也不会刻意的去为难她们。
“嗯,起来吧。你别操心这些无谓的事了,好好休息!”朱见深听了万贞儿的话就让人起身了,但比起那几个无趣的女人,他更在乎万贞儿。
“太子殿下,贵妃娘娘让臣女几人来陪殿下用膳。”吴采女实在是忍不住了,向前先走一步,低着头恭敬的说着。
万贞儿看了看吴采女说:“太子殿下,去用膳吧!”
朱见深听着万贞儿的话毫无反应,只是宠溺的笑笑,手摸上了万贞儿的秀发,笑着说:“好,本宫今日让御膳房做了你爱吃的珍珠鸡煨鹌鹑,正好补补你的身体。”
门外汪直得了口令,赶紧去张罗,朱见深在吃食上并不怎么挑,再加上他的吃食平时都是万贞儿在张罗,所以汪直还真不知道朱见深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不过,他知道万贞儿特别喜欢什么。按万贞儿喜欢的上绝对没有问题。
午膳上桌,太子先落座,万贞儿坐在他的右手边,三位侍女得到朱见深的允许,坐在朱见深的左手边,万贞儿看着一桌子的菜都是她爱吃的,心情有了些许宽慰。
能在采女中脱颖而出的,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三人看这情况哪里还能不明白万贞儿对朱见深的重要性,顿时只觉得食之无味,倒是万贞儿和朱见深吃的津津有味,万贞儿时不时的夹菜给朱见深,朱见深也都就着万贞儿的筷子吃了。
万贞儿随便吃了点,就吃饱了,生着病还是胃口不好。而几位采女几乎就没动几筷子,一是要保持良好的仪态,二是,她们从小都是被家里当成未来的皇妃培养,所学的不过就是怎么讨好男人,又怎么能因为口腹之欲影响身材呢?至于这第三嘛,自己的夫君当着自己的面和别的女人亲亲我我,共用一筷,你能吃的下?
只是,这几个女人还是太高估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