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六一大早,包括舒兰秋在内,一大家子人都早早到了周家,帮忙打点结婚的一些杂事。
姜槐序和向军强更是把借来的自行车擦得蹭亮,穿上板正的绿色劳动装,精神抖擞地出现在迎亲队伍里。
向明丽和姜黎不用留在家里帮忙,也被安排去乔家迎亲。
今天人群里最亮眼的,还是胸口绑着大红花,一脸喜气洋洋的周宏,他骑着崭新的自行车,走在迎亲队伍的最前头。
这辆自行车是周家特意给两口子准备的,算是聘礼的其中之一。
周家的新房里还有一台崭新的华南牌缝纫机,也都是给新娘子的,自行车票和缝纫机票都是姜外公在单位找人换的。
除了手表没买,三转一响都给这对新人配齐了。
“大姨别的不说,是真疼周宏。”自行车骑到乔家大队二组,就因为地太烂骑不了了,一行人推着自行车往乔家去。
姜黎和向明丽也下车走路,边走边闲聊。
表兄妹年龄相差不大,从小到大都是直呼其名习惯了。
姜黎点头,“我看大姨父高兴是高兴,更像是甩脱包袱的高兴,可大表哥反应是慢一点,但做事踏实能吃苦,捧着铁饭碗也饿不死自己呀。”
有手有脚能养活自己,是不通人情世故,但也没什么弯弯绕绕,挺纯真的一个人。
姜黎对这个大表哥还蛮喜欢的,你对他好,他也就对你好,直来直往。
向明丽轻轻一哼,小声道,“周宏脑子不聪明,书是被强压着读了,但根本读不进去,大姨父自诩是读书人,看不上这个儿子,更偏心学习好的周伟。”
也还好向美华心疼这个大儿子,一直努力替他争取,想尽办法把周宏送进了卷闸门厂。
不然周宏别说有条件结婚了,说不定会一辈子在生产队种地。
“望子成龙嘛,可以理解。”因为旁边还有周宏的堂兄弟,眼看着对方耳朵越竖越高,姜黎虚伪地接了句话,语气十分敷衍。
向明丽看了姜黎一眼,姐妹两个挤了挤眼睛,笑起说起别的事情。
队伍热热闹闹的,喜糖从村头撒到了乔家,结果到了乔家一看,大门紧闭,半点喜气也没有。
只一个苦脸老太太拦在大门口,不让人进。
“怎么回事?”姜黎拉着向明丽挤到前头去,问满脸怒色的姜槐序和向军强。
向军强年少意气更存不住气,“乔家反口,非让宏哥把自行车留下,才让接走新娘子。”
结婚前这些这些聘礼礼金都是说好了的,周家替新人准备新房,两转一响,再额外给八十八块钱的彩礼,允许新娘子不带回来的那种。
乔家应得好好的,却赶在这当口闹事,摆明了坐地起价。
“好不要脸,把彩礼还回来,这婚我们还就不结了!”周宏的堂兄年长,被气得不轻,哪肯就这么遂乔家人的愿。
周宏顿时就有些慌张,焦虑地看向自家堂哥。
乔家人能这么有恃无恐,一个是现在是婚礼当天,赌周家人要面子,不要脸对上要脸,肯定是不要脸的赢。
丢脸算什么,实惠拿到才是真的。
再就是周宏略有不足,赌周家不敢轻易不要这门婚事,现在看周宏这表情,乔家人觉得胜算很大。
姜黎上前,拉住周宏,“别着急,先等大人交涉。”
虽然这事交涉用处也不会有多大,乔家人敢这么做,摆明了就是放弃了乔三凤这个女儿,也根本不在意周宏这个女婿。
周宏急得眼睛通红,好在他知道自己不聪明,向来很听劝。
姜槐序和向军强及周伟也都上前把周宏护在身后,冷眼看着周家堂哥跟乔家人扯皮。
“这可怎么办?”向明丽跟着着急上火。
姜黎仔细回想了一下年初二那天乔三凤的表现,她话不多,但一直紧跟在周宏身边,脸上满是新娘子的羞涩和腼腆,乔三凤对这门婚事应该是没有意见的。
乔家人这么做,她知道吗?她自己又是什么想法?
姜黎见前面吵得热闹,看热闹的人也多,想了想,拉着向明丽绕到了乔家屋后。
本地的民居构造总体大同小异,条件好的人家正屋和堂屋一般宽敞,条件差的,往往会把正屋隔成南北两间。
朝阳朝南的正屋是长辈的住处,小辈住后面。
姜黎和向明丽绕到门后一看,北面的窗户果然用木方钉死了,走近了还能听到哭声。
“你干嘛!”向明丽被拉过来,还没弄明白姜黎想做什么,又见她从地上捡了块石头,直接往窗户那里去。
还能干嘛,当然是砸了窗户,问问乔三凤的意思。
她要是跟乔家人一条心,这婚趁早别结了,这样的人家,现在不要脸皮,就别指望他以后还能再把脸皮捡起来。
通俗一点来讲,狗改不了吃屎。
要不是一条心,姜黎就有办法让今天这婚安稳结下去,就看乔三凤自己主意正不正,甘不甘愿做乔家的傀儡了。
玻璃被砸的声音不小,但乔家人急于得到答复,全家人都守在堂屋门口听动静,哪里管得到乔三凤这里。
门窗都封死了,难道还怕乔三凤跑了不成?
再有乔三凤拍门的声音遮掩,乔家人一点都不知道有人摸到了大后方。
“表嫂!”姜黎冲着屋里喊。
乔三凤一愣,赶紧跑到窗边,年初二去向家做客的时候,乔三凤穿着还算体面,今天大喜的日子,穿得却是破破旧旧。
“明丽,黎黎,你们,你们怎么会在这里?”乔三凤眼睛红肿,只睁得开一条缝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