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便闭上眼睛，把那姑娘的话权当耳旁风。他在心里描摹那个恶徒的样貌，然后在他脸上一针一针地画线，第一针戳中他的左眼，第二针戳瞎他的右眼，第三针从他的嘴巴洞穿到他的鼻子，第四针从他嘴巴的左右颊直传而过，让他开口像吊偶，第五针把他的左耳钉在桌上，第六针从他的右耳穿进他的耳孔中，再如老鼠般细细刮磨，让他生不如死，第七针，直接洞穿他的喉结！第八针……
“吁。”马儿嘶鸣声。
“别挡道别挡道！”一声马鞭扬过。
“老爷行行好，赏点吃的吧，小的孩子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老爷行行好！行行好！”
“哦噫。”哄堂之声。
梁三月睁开了眼，这声音是许多人围聚在一起才会有的声音。他看向了窗外，看到一匹膘肥体壮的骏马正从窗前走过，它的脚边，躺着一个捂着胸口的瘦弱男子，看他的穿束，那似乎是一个乞丐。
不，那不止一匹骏马，那是四匹，那也不只是一个瘦弱男子，那骏马的四周水泄不通地围了快近百人。他借助瞳力天眼看到了窗外，狭窄的青石路上，歪歪扭扭走着四匹骏马，那马车后的礼轿也摇摇晃晃，一个人探出了窗，似乎是连续的颠簸使得他不得不出来叹口气。还有那马车队的附近，围得满满当当，抱着小孩的妇人，握着农具的农人，一边嗑瓜子一边踉着个二郎腿的小混混，手里还留着菜叶子的大娘，正握着一只鹅的脖颈的后生，鹅嘎咕嘎咕地叫着。
这附近所有的人都围着这架马车，仿佛他是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
那个乞丐被一脚踹倒了地上之后，周围的人便噫哦一声散开了些，原先还有人死死地盯着那个身上穿着破烂衣服的乞丐，甚至有些跃跃欲试，但此刻都往后缩了一步。
但这也未能阻止他们的好奇，他们一边围着，一边在那七嘴八舌，这是谁啊，这是哪家的马车啊，这么好看，还四匹马，这些马吃什么的吃得这么壮，你傻啊这马吃的比你都要好！都是吃的天上的仙草水里的浮鱼！这马车是找谁去的啊，这下层谁家这么气派还要这马车队去啊！
噔。骏马停在了这间客栈的门口，大门开着，梁三月得以收回瞳力，看着眼前这架不知哪来的大佛，还有它四周拥挤的，潮水一般的，跳着跃着想要更看个究竟七嘴八舌窃窃私语的人群。
难道是来看病的？哪家哪户，怎么做的如此排场？梁三月有些怵，他下意识地想让出一条道来。
却看到，那姑娘忽然腿一软，坐到了地上。
“不可能，不对，不可能！”她在地上喃喃自语。
“姑娘，你怎么了？怎么了？”余音着急想把她扶起来。
“不，不，这帮人，这帮人！他们一定不得好死，一定不得好死！”她仿佛是失了魂丢了魄，一个人瞳孔涣散在那自说自话。
那姑娘突然一下子推开了身上还全是伤的余音，披头散发地跑过了他的身边，她无神的眼睛里噙满了泪水。
“你有病啊！”梁三月忍不住骂了她一句，这娘们真是有病，好心当作驴肝肺，没看到余音的伤比她还重吗？刚刚给你的两碗红枣蜂蜜汤喂了狗了？
梁三月着急跑上去扶住了余音，他心疼地轻轻扶着浑身上下几乎全是纱布的余音。这一摔直接把余音推得散了架似的，一身纱布仿佛断了弦。可恶，现在余音身上横七竖八全是伤，明明一点都不能碰，那女人……
“三月，咳，三月。”余音有气无力，勉强吐着热气呼唤道。
“我在，我在。”梁三月紧紧地抱着怀里的余音，他再也不想让她受苦，让她担惊受怕了。
“拦住门口，拦一会儿，挡住门口。”
“啊？为什么？”梁三月有些不解，这门口可是四锦马车的排场，自己又不知道人家是来做什么的，为什么要自己拦住门口？
“那姑娘，那姑娘，她如此惊慌失措，一定有……有因。”余音话还没说完，便又止不住咳着气。
“好了，你别说了，你别说了，我扶你回屋里歇着，你先歇着。”
“不，不……咳，你听我说，你先拦着门口，你，你等那姑娘见到陆先生再说，我们先拦着，我，我怕，出什么事。”
踏，他抬起头，看见一只青缎流纹靴踏入了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