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徐记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便止不住地咳嗽。
“你怎么了?小记,你怎么了?”掌柜的蹲下去,想抚摸他的脸庞,但她的手停在那半空中,一直在颤颤巍巍、抖得不停。
“掌柜的,我师傅呢?快找他救命!”
“你,你师傅……他……他今天一直没在,我也不知道他在哪。”
“帮忙找找!”莫执握住了掌柜的手,“快找些人去找找他!或者你先帮我照顾徐记,我去找他!”
“没,没事……咳……”徐记强扯着他那半张脸,露出了一个花儿般的笑容,“没事,我自己知道。”
“你知道什么知道!掌柜的你先帮我照顾一下,记得一直跟他说话,我先给他包扎一下,然后我去找师傅!”
“没,没事。咳……”
“你等我会儿啊,我为你包扎一下。”
“别……别告诉……我爹。”
说完这句话,徐记像是树叶一样凋零了,他像是花朵一样枯萎了,像是黑影一样在太阳底下消失了,他的手垂到了地上,一动不动,他的眼睛也一动不动,他的嘴巴还强行咧着上扬,但却也是一动不动。他失去了神色,失去了表情,失去了脉搏,失去了心跳,他就像一具尸体一样,躺倒在莫执的怀里。
“啊!”莫执突然一下子溃堤了,他的内心像是泄动的洪水。他在这客栈里孤独地哀嚎,“啊!啊!”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一下一下敲打着木板,为什么,为什么!他的心里是翻涌而出的孤独和悲伤,他的孤独像是一个人清醒在看不尽的海底,他的悲伤像是大雨漫灌着他的尸体,为什么,为什么!他内心在呐喊,在咆哮,在把他撕裂。
“小执。”胡卅来到了他的身边,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后背,“人已去了,入土为安吧。”
“啊!啊……”莫执低着头,他敲地板的声音变得一下,一下,越来越弱,越来越弱。
“掌柜的,我是陆辙的一位朋友,这城里认识的。你帮个忙,找个合适的地方,让他入土为安吧。”
“生者有命,死者往生。斯人已逝,来者可追。让他走吧,小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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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木鸟,仿佛是陆兆国的神祈,他在那泊爻城的上空盘旋,底下的人或震赫或着迷地看着它。
它拍了拍羽翼,停在了羽门前。它虽是木鸟,却栩栩如生,它的眼神仿佛睥睨一世。
莫执钵上了最后一怀土,轻轻地拍了拍。
这徐记,没有棺材,没有丧乐,没有白衣,没有戴孝,只有孤零零的一副身躯,赤条条地埋在了这泥土中。养料,是的,他即将成为这个世界的一份养料。
莫执从旁捡了一根树枝,在那泥土上写了几个字:愿你来生不必为功名利禄所困,愿你来生只为家长里短操劳。再将那根树枝插在了他的坟头。
“愿你来生不必为功名利禄所困,愿你来生只为家长里短操劳。”以一种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默念完这句话后,莫执站起了身。
他现在正在泊爻城外的吴怀山上,这儿早已没了人影,所有的人都往那羽门去了,今日的羽门节应该是已有了魁首,他与那大鸟同生同息,他吸引了整个泊爻城的注意,人们在仰望着他。
而原本,这份仰望,或许是属于徐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