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了?怎么人流都停住了。莫执踮起脚尖,才发现胖掌柜也停下了脚步,所有人都围在了一起,人群一圈一圈环着,抵足望着圈内。
原是有人在这卖艺。
正好无事,莫执翻上了一旁的草垛,也就心安理得地看着。
铛,铛,领头的人敲了两下铜锣:“各位看官,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在下还有这帮兄弟在这给各位献丑了,各位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千山万水总是情,相逢于此就是缘,各位父老乡亲,下面有请我们的强子和虎子为大家表演一个,枪口抵喉,大家欢迎!”
人群爆发出激烈的掌声,男女老少都吆喝着,还有人为了看得清楚一个劲儿的往里钻,被个壮汉一掌打懵了。
铛,铛,“大家看这枪尖,可真利儿啊,啧啧啧,要说挨这一枪。”上来一人挥舞了一圈长枪,引得围观的人群欸哟哟地往后推了一阵,“那可是非死即伤。”
“就算你穿着盔甲,也挨不下这一枪。”那人把长枪往旁边早已立好的盔甲上一戳,寒光闪烁,那盔甲被戳了个窟窿。
“不过,盔甲抵不住,我人却抵得住,来,有没有人想试试。”那人把长枪依次递给围观的群众,人们都唯唯拒绝了,都是些平头老百姓,平时握的最多的要么是剁肉的刀,要么是锄地的犁,哪里有见过这些真正用来杀人的玩意。
“如果没人来试。”莫执听着这话,强忍住起声应喝的冲动,他看这人的架子,着实不是什么有练武底子的人,他怕自己一枪下去,可能会去了一条人命。
“那就只好让我们的人来,来,虎子。”
人群里又走出一个腰膀浑圆的人来,“拿来!”说话倒是虎虎生风,他接过抛过来的长枪,长喝一声,一枪往那人脖颈上刺去。
噫,人群倒吸一口凉气,仿佛所有人往外退了一圈,但那人却纹丝未动,他立好弓腰,张开双臂,那长枪来到他脖颈前,竟生生弯了半圈,哐当一声,长枪被弹翻在地,那虎子也受力不住,往后退了几步。
哦!人群爆发出满堂喝彩声,有人吹着口哨,有人唱着小调,有人往前扔了几个铜碎。
“再来一个!”
“对,再来一个!再来一个!”人群开始奋臂齐呼。
铛!铛!“这才哪到哪,这只是咱们的开胃小菜,接下来由我来亲自为大家表演一手——头举铜缸!”
哦!哦!哦!
莫执觉得有些吵闹,他捂了捂自己的耳朵,刚刚那一式枪口抵喉,还真是如他名字所说,乃枪口抵喉,而不是喉口抵枪。刚刚的主力者,乃是后上的那个虎子,而不是先上在那边耍威风的强子,那枪根本就没有到那人的喉头,而是在空中楞是蜷曲着弯了个弯,那虎子就装模作样地往后退了几步。想来是,那枪里藏了某种机关,只要按下,便能将枪尖弯曲,还能发出那声“锃”的响声,如此一来,众看客便会以为真是那人能抵住那一枪。
这还不如自己,自己可是真的用身体抵过……
接下来的头举铜缸,胸口碎大石,刀尖横月,口入腹火,沸水取栗,虽也有些真材实学,但大多还是掺了手脚,而且总归只是杂技的范畴,上不了厅堂,莫执越看越觉得昏昏欲睡,倒是那胖掌柜愈看愈兴致昂扬,甚至冲到了第一排摇起了手绢。
“最后一项,各位看官今日不只是看官,而是听官,都说听过一曲天上乐,胜过做百年地上人,各位听官,今日便是各位听一曲天上乐的日子,来,有请我们的妙音小娘子和绝音小官人。”
切……人群听到最后一项大轴戏居然只是唱唱曲儿,都失望地回头了,还有的铜碎都攥在手里了,又缩了回去,“嘁,还以为是啥大戏……”
陆兆来兮……
天上乐!
莫执猛地惊醒了,他站了起来,仿佛世界也跟随他站了起来,那声陆兆来兮传到他的耳朵里,仿佛贯通了他的五脏六腑,他的身体里每一滴水,每一滴血,每一丝经络,每一根骨头,他的所有所有,的所有所有,都被这一声镇在了原地,他们全都苏醒了过来,翘盼着这天上乐,但他们一听到这天上乐,又全都酥麻了,于是莫执闭上了眼睛,此时无物胜有物,有声胜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