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你可真是……神通广大。我们是要启程了吗?”
“不急。出发之前,我需先将你脸上的皮给换了。”
“啊?这么快?这才一天啊?”莫执摸了摸不属于自己的那张脸。
“一般一张表皮可以维持三到五个月。但是,我之前说过,这种易容是有限制的。一是他只能改变你的皮相,而不能改变你的骨相,因此我只能选一个跟你骨相及其相似的人来为你制作表皮;二是,这种表皮,他里面其实是矾硝,矾硝一怕硫火,二怕强碱,阴阳河的水是碱水,你昨天淋水淋得痛快,这表皮撑不过几天,还是先换了为好。”
“好。”莫执思索着。其实跟师傅在陆兆国的这一天他心里有很多问题,但在出发之前,父亲再三叮嘱过他,自己对这位师傅行事言语都需要谨慎且敬重,因此他把很多觉得不能说的话都咽回去了。但这回这个问题,他觉得能问。“师傅,这种易容术,可以教我吗?”
“可以。”陆离点了头,“虽然我们只是言辞上的师徒。但我说过,在陆兆国,由我来教你如何说,如何做。我没有子嗣,也没有手足,我会把我的医术都传授于你,易容不过是医术中很小的一环罢了。但你须记住,上天予你常人得不到的东西,你若用于歪门歧路,他会连你的其他东西也一并收回去。”
自己的这位师傅 ,说话也总是带着一种学儒的腔调,莫执在自己的父亲和翰文老师那里已经听了十多年了,实在是乏味的很。不过师傅说了“可以”,莫执喜上眉梢,高兴地拜了个掌。
“你坐下。”
莫执走过去,坐在了陆离的旁边,与他对视着。
自己师傅的脸,看着就是个比他稍大而且稍俊——好吧,莫执承认,是俊很多的少年的样子。但种种迹象告诉他,他师傅绝对不可能只比他稍大一点,所以莫执也曾怀疑过,自己的师傅是否也覆了别人的表皮。但这个问题就属于那种无法问及的问题,莫执只能藏于心里。或者说,即使他问出口,师傅也可以说自己医术有成,对人的肌理不过稍有研究罢了,他也同样无法求证。
“我刚说过。”身旁师傅的声音已经响起,“这种表皮,一怕硫火,二怕强碱,所以我们一般也用强碱来去皮。强碱也有很多种,尤以盐溪碱为众,我们一般也用盐溪碱。”
莫执看到案几上摆着一瓶乳白色的液体,立刻明白了这就是师傅所说的“盐溪碱”。
陆离取了些液体覆于手心,再将其一点点敷到了莫执的脸颊上。莫执霎时感觉到了一种刺痛的冰凉感,就像是一瞬间有一排冰锥刺到了脸上。
还好,这种痛觉只是暂时的,剩下的感觉只有寒冷的膨胀与收缩反复。莫执开始与陆离搭起话来:“师傅,在陆兆国,会这种易容术的人多吗?”
“不多。不会超过五个。”陆离取出了一只拇指长度的细线针,对着莫执的轮廓,如绘画一般,细细地描摹着。
“那知道这种易容术的人多吗?”莫执感受到细针在他脸上嵌肉一般地划过,他听到了一种类似于蛋壳剥落的声音。
“全陆兆国的人都知道。但他们一般以为这种易容术已经失传了。”随着最后一笔重新画回到额头,陆离取下了莫执的那张表皮,表皮在被取下的那一瞬间枯萎了,软软地瘫在陆离的指尖,看上去像是一张阴斜的笑脸。
“为……”
“因为这可是蛊惑人心的妖术。”陆离拿起表皮放在蜡烛上一把烧了,滴下垂涎的脂液,“一个人在你身边,却不是平时你认识的那个人,而是一个对你心怀不轨的人,你不会感到恐惧吗?”
“他们虽然看上去一样,但声音、脾气都不同,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这世上既有改变容颜的法子,自然也有改变声音的法子,至于脾性,我甚至不需要借助外物,比如你,莫执,假若我现在化作你的样子,回到莫多克去见你父亲,至少在达成我的目的之前,他是不会发现我与你有什么不同的。”
莫执执拗地不相信,在心里给陆离做了个鬼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