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声音低却清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衣帽间。
秦倪眼中的光暗了下来,不过她似乎又早就料到这个答案,笑了一声,点点头,像是在回商柏衍,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行,行,行。”
“没什么。”
她不再打扰似乎难得归家的男人,兀自转身。
空气仿佛恢复无人来过时的平静。
只是当商柏衍继续伸手去拿衣服时,门口原本已经打算离开的人,又忽然回身。
“商柏衍。”秦倪这次重新开口,她注视着对面的男人,眉头已经紧紧蹙起,“你觉得我们一直这样有意思吗?”
商柏衍只好再次面向秦倪。
他眉心显然闪过一丝无奈,再次重复自己的决定:“秦倪,我没有兴趣去参加你所说的节目,这应该是我的自由。”
秦倪看着男人脸上由于面对无理要求显然已快失去耐心的表情却忽然却笑了,点头:“对,自由,是自由,你多自由啊。”
“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反正这房子是你的我不过是个住客,商太太算个什么你用得着给她汇报你的行程?大不了你不高兴一句话就可以让她滚出去她明天就要睡大街不是?”
商柏衍听秦倪越说越上扬的调子,他长长呼吸一次,像是耐心再解释:“是去出差,在美国,十二个小时时差。”
“如果你是因为这个不满意的话,以后我会让助理提前给你发一份我的行程。”
“不过你应该知道,我真的很忙。”
“我应该知道?”秦倪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这么讨厌男人仿佛永远在忍让她的无理取闹的样子,“对啊,我是应该知道,我全应该知道,我应该知道就是我永远不能对一个现在法律意义上是我丈夫的人身在何处表达不满,我应该知道就是我打电话打不通到现在那个人站在我面前都没问我一句打电话是什么事!”
商柏衍这才忽然想起那通未接来电,只是当时他正在没有信号的国际航程中,后来日程繁冗,倒也忘了打回去。
“那好,这次算我不对。”商柏衍于是再开口,语气里是他一如既往的冷静,然后依她所问,“打电话是什么事?”
秦倪的火几乎是瞬间就被男人这毫无诚意,下一句话差不多就应该是“你到底还要我怎样才满意”的道歉给彻底撩了起来。
这么多天来积压的所有情绪在胸口再次翻涌,从那些无休止的指点和猜疑到一个打不通的电话,换来的却是对面男人脸上永远“你还要无理取闹到什么时候”的冷漠表情。
她受够了,她受够了这种漫无天日的憋屈日子,她受够了这种结了比不结更令人绝望的婚姻,
下一秒,秦倪终于吼:“是什么事?是我要跟你离婚!”
一开口,满室的寂静。
商柏衍脸色也瞬间凛了下来。
他显然并不想让局面变的失控,只看着秦倪的眼睛,启唇反问:“秦倪,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秦倪的眼泪在商柏衍依旧冷静地反问她名字时落了下来,然后又抬头迎着他:
“我知道,你没听清楚吗,我说我要跟你离婚!”
她用手背抹了把泪:“我当初又没有求你跟我结婚,是我逼你了吗!商柏衍,你既然那么不喜欢我,你到底为什么要跟我结婚,为什么啊!难道就是因为可怜一个爸爸死了什么也没有了所有人都在等着看她笑话的可怜虫吗?!”
秦倪到最后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吼,仿佛从前担心的那些协议在这一刻忽然也彻底不在乎,反正她孑然一身,有时候什么也没有,反而也意味着什么也不会再失去,没有人比她更没有顾忌。
“秦倪,”商柏衍听她一口一个离婚,胸口的躁郁在她泪水滚下来那一刻达到极致,他顿了顿,回到似乎让两人变成现在这个情况的原点,然后再次做出让步:“我跟你去参加你说的节目。”
可惜对面的人似乎早已失去理智,秦倪不停摇着头:“我不要,我不要你跟我去参加什么节目,我要你跟我离婚啊!”
她不想再在这个空间待下去,迈出腿想要夺门而出,可惜下一秒便被男人拦腰抱住。
商柏衍把人抵在墙壁,秦倪迎着男女悬殊的力量差挣扎无果,最后只能无力地垂下四肢,闭眼落泪。
“你闹够了没有?”商柏衍再开口,他不想让自己话说的太疾,却还是道,“平心而论,结婚两年,你但凡想去做什么,进娱乐圈,当演员拍戏,再胡闹的事,只要你想做你都做了,这些我有干涉过你吗?”
“另外什么六十大寿,自私狭隘破产倒闭,这些都是小事,我都可以不在意。”
“只是秦倪,”商柏衍看秦倪洇湿的睫毛,这一刻忽然觉得有些荒唐的无力。
他重整情绪,让自己冷下来,敛了神色,明明白白跟她说:“你现在已经不是三岁小孩了,你成年了也结婚了,你应该清楚,这个世界不是你想什么就能是什么,你不是宇宙的中心,不是所有人都要围着你转,也更不是所有人都要无条件迁就纵容你。”
秦倪闭着眼不去看,眼泪却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怎么也止不住。
她听他的一字一句,像是永远那么冷静自持,居高临下,在跟她讲她应该明白的道理。
是啊,她早就不是那个全世界都在围着她转的秦倪了。
她早就没有任何可以娇纵,任性,顽劣妄为的资格。
甚至就连她一直自诩的那句“秦家大小姐”,如今在秦姝面前,都只是一只可怜虫,可笑而滑稽的不自量力。
见秦倪似乎总算安静下来,商柏衍终于放开手。
他看她依旧闭着眼落泪,想说什么,秦倪这次却先他开口。
秦倪靠着身后墙壁,身体脱力般微微往下滑了些许,闭着眼,忽然说:
“对不起。”
商柏衍在秦倪开口跟他道歉的那一刻微愕。
来自秦倪的道歉。
他无言,只是在伸手想擦掉秦倪脸上泪水的时候,秦倪偏了头,无声地躲开。
商柏衍只好收回落空的手。
“你先冷静一下。”他最后说。
秦倪视线朦胧对着地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