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也正如这位密探首领所料,这次随李昀的确是美差一件,可越是跟随,他越是觉得这位闻名长安城的鄂王殿下实在是有些欺名盗世了。
从穗州出来前后花费了半个月这才走出岭南道,这也就罢了,毕竟岭南地区山路难行,队伍中又有几位女眷需要照顾,走得慢些尚在情理之中。
进入江南道之后山路渐缓,本该是加快脚程的时候,李昀的队伍却走得更慢了。
在前往吉州城的路上,队伍遇上一伙贼人打劫,虽说在老孙头与一众部曲的简单热身之下,这帮不知死活的小毛贼只在片刻之间便被杀了个一干二净,尸体全部扔下山沟无一幸免。
李昀以女眷们受了些惊吓为由,在吉州城的客栈里住了足足八日方才再次启程。
这几日之中,李昀也没闲着,带着那两个颇有些姿色的小丫头逛遍了城中的每一个角落,对这两位侍妾更是有求必应,那花钱如流水一般的骄奢模样与京城里那些纨绔别无二致。
而对于鄂王所做的这一切,身边的部曲们全部选择视而不见,便连他的管家兼长辈翠娘也没有横加干涉过一次。
“李昀自幼在王妃唐玥身边长大,家教一向严苛,这时候离开了母妃,最为真实的性格也就随之暴露出来,或许他是在宣泄多年以来身为皇室子孙却总需要谨言慎行而形成的积怨,想来到了京城,自然会有所收敛。”
这是杨府密探对于如今李昀所展现出来的极端性格所做的一次分析。
原以为离开吉州继续北上时,李昀会恢复从前的睿智,谁料这小子竟然毫无顾忌地愈演愈烈。
明明可以直接北上取道扬州而后直抵东都洛阳,再西进前往长安,李昀偏偏要朝东北方向前行去明州城转上一圈,又在杭州城的西湖边住上十天半月,随即一路向西又去了湖州。这一圈绕下来,时间径直来到了春末夏初。
等李昀玩遍了嘉兴城,总算又有了再次动身的念头,紧随其后的首领竟有了喜极而泣的冲动。
这小子若是再不上路,自己一行人的盘缠都快用尽了。
好不容易向前磨蹭了半日,队伍在经过一处江南小镇时,李昀再一次吩咐全员入住客栈。
这一次李昀停下不走,终于激怒了杨府密探。
看着手中的简易堪舆图上自己所画的行走路线,首领猛地一拍桌子:“此前停留在一些大城也就算了,就当这小子是为了游山玩水,此番途径一座小镇也要住上一些时日,这又是为何?”
有属下提出疑问:“难道鄂王早已发现了我等的行踪,故意在带着我们兜圈子?”
“愚蠢。”首领一声冷哼,“李昀必定知道身后有各路密探尾随,可招他进京拜寿的是临晋公主,他有什么理由故意延缓入京时间遛我们这些外人?”
若是这位首领此刻身在小镇客栈之中听到李昀停止不前的真正原因,必定会吐血三升。
“眼看着天气转热了,手上没有一把折扇可不行。”
看多了后世武侠剧的小王爷觉没有一把漂亮的折扇傍身,实在算不得是在行走江湖。
自蔡伦发明造纸术之后,湖州便以盛产宣纸闻名天下,周边生产各种纸张的作坊有不少,李昀也不多说什么废话,直接以五十两一天的价格包下了一间作坊供其使用。
在改良了造纸配方之后,几页材质比较坚硬厚实的纸张成功问世。
以上好的木料制成扇骨,再以浆糊将经过裁剪的纸张粘贴在扇骨之上,一把直到明代才从日本引入中原的纸扇被李昀给造了出来。
看着李昀动作很是潇洒地玩转着手中的折扇,灵儿与丁香的眼中满是崇拜的小星星。
“可惜这扇子有些大了,不适合女儿家使用,如此收放自如,携带起来可比团扇方便多了。”
两人感觉这扇子不实用,也就断了想要做上两把的心思。
“这种纸扇的确的确与你们的气质不相配,那种以香木制成的折扇才与女儿家相辅相成,等到了扬州,便为你们一人做上一把。”
虽然实在很难想象小王爷打算如何用香木制作折扇,两位侍女还是一人抱着李昀的一只胳膊欢快跳跃以表自己的兴奋之情。
在没了王妃唐玥的束缚之后,放飞自我的可不是李昀,而是陪在他身边的侍女与家丁。
在小镇中停留了五日,李昀终于再次上路,让杨府的密探首领忍不住想要骂娘的是,李昀再一次不按常理出牌,沿着太湖的东岸转了一圈,又多花费了半个月的时间抵达义兴县。
强行忍住想要将李昀抓来质问一番的冲动,密探首领脸色阴沉地向属下发布命令:“给老子盯紧了这小子,若是他此番依旧胆敢胡作非为,老子非在国舅爷面前给他穿一穿小鞋。”
自离开穗州踏上回京之路以来,李昀已经耽搁了至少两个多月的时间,若是照正常速度,这些时日都可以在长安与岭南之间走一个来回了。
此前为了游览各地风景名胜,他忍了,孩童心性的小王爷初次离家,总会贪玩一些。
可花了两百五十两白银包下一间破烂工坊,如此毫无节制地花钱,这就有些过分了吧。
明明可以直取金陵城,他却依旧带着自己转圈,来到这鸟不拉屎的义兴县,首领隐隐感觉李昀这小子必定又想出什么幺蛾子。
果然,在经过数日的监视之后,杨府密探们总算是打探清楚了李昀绕道前来义兴县的真正意图。
“鄂王这两日一直在租用当地的民夫帮他在县城外挖泥。”
“挖泥?”首领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嘴角,“耗费了如此大的精力在太湖边转了一圈,就是为了跑来义兴县挖泥玩?”
“鄂王挖了不少地方,像是在寻找什么,或许是这些泥土中另有乾坤?”
“我呸!”这一刻,首领终于怒了,“纵然再有什么区别,泥终究是泥,难不成还能变成金子?这小子分明是在将我等当猴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