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上吃得有点撑,推杯换盏间,饮得是清茶,说的亦是仙门之中不大不小之事。
慕朝朝眉梢一挑,并未出言挑破。
转眼之间,夜幕已至。
“张叔,各位师兄,我带朝朝先回灵青峰。”
“嗯,去吧。”
张丰启挥手,迟煜缓缓起身,牵起身边小姑娘的手,径直走出竹篱笆小院。
两人穿过一片婆娑树影,在外门山巅站定。
慕朝朝偏过头,看向男子如琢如磨的精致侧颜,眉眼弯弯:“师尊就没有什么,要与徒儿说吗?”
“想知何事,问便是。”迟煜垂下睫羽,遮掩眼底深处的复杂。
就听小姑娘清脆如银铃般的声音入耳:“即便在席间大家都是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却也瞒不过徒儿。”
“修真界再太平,也不可能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以往聚在一起,你们几位峰主还会趁机聊几句天下苍生。”
慕朝朝说到这,唇角翘起:“师尊,不在我面前讲,徒儿会觉得自己被排挤了。”
“傻田螺。”
迟煜身形一转,将她拥进怀里,声音低醇暗哑:“朝朝,他们只是不想你参与嗜灵宗之事。”
“你回魂不久,为师亦觉得你好好的活着,比什么都好。”
“可为师深知,像温室娇养的花草般,被小心翼翼对待,绝不是你想要的结果。”
“师尊,你真的变了。”慕朝朝盯住眼前疏淡无波的凤眸,一瞬不瞬,似乎想透过表面的平静,直视内心。
她嗓音很轻柔,却是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若是在此之前,师尊就算没有像前世那样独断专行,强势丢徒儿于灵青峰,有事还是习惯一个人解决,不肯告诉我。”
“而现在,竟能猜到徒儿的心,这算不算是,另一种因祸得福?”
迟煜微微怔愣。
慕朝朝踮起脚尖,勾住颀长的脖颈,凑到他耳边低笑。
“这些年来,天源大陆死了不少人,不用想也知道,苍生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还有子桑长清去哪了?”她埋首于迟煜颈间,瓮声瓮气地委屈道:“当时太过紧急,我一旦身亡,定影响小狐狸修为,甚至生命。”
“因而在跳下焚天火渊那一刻,主动解除了灵契,放他生路。”
“小狐狸,没有跟师尊一起回来?”
“未曾。”
迟煜薄唇翕动,两个字轻轻被吐出。
“朝朝,我们大婚那日,天师无命用提前布下的周天星河大祭杀数以万计的凡人,血流成河,尸骨堆山。”
“天下怨气被阵法聚集,他利用寒翊之当众抢婚,让灵云门陷入混乱,又声东击西,将其他仙门镇压翼瑾辰的灵宝尽数毁掉。”
“如今只有灵云门这一座封灵妖塔内,还在关押邪神天魂,这些年天下大乱,宗门始终留人镇守,就怕再出意外。”
“至于小狐狸,当时你肉身坠入焚天火渊,它想断尾救你,却被赶到的翼瑾辰强行带走。”
他声音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才接着道:“为师不能看你化成灰烬,必须先寻你回来,所以……”
“所以师尊也跳下焚天火渊对吗?”慕朝朝抬起头,桃花眸红了。
她红唇微启,艰涩吐出两个字:“傻瓜,你要是死了,邪神灭世之时,谁又来将其封印?”
“那一刻,为师什么也来不及想,只知道失去你,便是天地尽毁,万物俱灭。”
迟煜的声音一如既往平淡如水无波无澜,却说出的每一个字都让她的心,为之轻颤。
慕朝朝没想到,有朝一日,发现他的爱,不比自己少哪怕一丝一毫,这样的心情,除了喜悦之余,还有酸涩。
“师尊……”
“朝朝,这一次大家难得同在仙门,是为了商讨对付嗜灵宗之策。”
迟煜见自己的小姑娘眼眶通红,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他沉吟片刻,才道:“等商讨出办法,又要各奔东西,这些年为师一边四处除祟,一边寻找能救你之法。”
“还好为师难得幸运,终于等到你回来,无论以后的路如何艰难,想必也不会比失去你,更难以忍受。”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