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心疼,愧疚,悔恨,还有浓郁到化不开的什么。
他不懂。
甚至来不及想,眼前的一切都已然消失。
天穹广袤无垠,星河晦暗。
慕朝朝拿着锄头,将最后一个坑刚挖好,“砰”地一声,一口巨大的棺椁砸在了脚边。
偏过头,便瞧见一道颀长的白色身影一闪而至。
“师尊?”
她愣住。
师尊竟随身带了这么大一个棺椁?
似乎读懂了她眼里的疑惑,迟煜缓步走近,站在她身侧,望向地上的金棺,解释道:“本是你六师伯为洛子戚准备的。”
“那时你正昏睡,他喝多了,非要拉我陪他去寿材店。”
“可他神智不清,放言要将棺椁全包下,人就睡着了,为师只好付了灵石,全部放进纳戒带走。”
慕朝朝唇角抽搐了一下。
六师伯还真是……
前有喝醉了抱着大师伯哭两个时辰,后有拉自家师尊承包棺材铺。
“那……师尊,棺材有多少,够不够将这么多人装下?”
“不够。”
迟煜摇头,看向不远处已摆成一排,封好的棺椁:“时间有限,要在天亮前将尸体处理完毕,否则,恐生变故。”
“因此,为师命人将怨气过重之人,与化煞符一起封在棺中,其他的施了净化术,一切皆不过形式,尘归尘,土归土,为安便好。”
“嗯。”
慕朝朝点了点头。
她没有再说话,只仰起头,凝视迟煜那张平静淡漠的脸。
不管遇见什么,哪怕即将面临的是死亡,是粉身碎骨,魂魄消散,他仍旧是这样风平浪静。
就好像这世间,没有什么会打破他那颗,巍然不动的道心。
别人都以为他果真如此冷漠无情。
她却深知,冷静外表下,他那颗心,或许比任何人都要柔软,看不得人间成殇,却又无可奈何。
黄金棺被放入四尺二寸的坑中,慕朝朝以土掩埋,堆起了一个坟茔,立在一旁。
她的视线从林中一片隆起的土堆收回,问道:“这个棺椁里,是不是九霄掌门肖元丰?”
“嗯。”
迟煜颔首。
“师尊,我还记得他老人家的音容笑貌,仿佛还在昨日,可才眨眼,就已被埋入尘土。”
慕朝朝唇角勾起一抹轻嘲:“徒儿坠入魔崖后,以为那颗心早就随之死了,曾视生命如草芥,包括自己。”
她伸出手,悄悄伸入白色流云纹广袖内,握住那只修长有力的手,紧密相扣。
“可如今,与师尊经历过那些事,才发现,每个人都像是被什么牵扯,捆绑,没有自由,不得解脱,注定了的,怎么也无法改变。”
“这便是,命运吗?”小姑娘语调轻缓,声音幽幽伴夜风入耳。
迟煜垂眸,望入她眼中的明灭,用力回握住她的手,沁凉的声音安抚道:“朝朝,为师记得你说过,你的道心,乃是一往无前无所畏惧,无论如何,切记此心不可失”
“世间种种束缚,皆来自人心。”
“自己的心,他人的心,千千万万生灵的心,汇聚成贪嗔痴恨爱恶欲,才生枷锁,形成命运。”
他抚了抚慕朝朝脸颊上柔软的碎发,声音轻缓,却也带上了十分郑重:“修行之人,更要克制已身,能力越大,一旦迷失,罪孽更为深重,绝不可为一己之私,祸乱苍生,我们要做的,是给他人希望,亦是在其中,寻自己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