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煜进入殿内，一眼便看见那小姑娘笔直的身影。
目光微凝，片刻，才抬步，走到她对面，虚扶衣摆端坐下来。
火光摇曳，映在那白皙的脸上，将鸦羽般的睫毛投射出一片暗影，遮挡了眸中神色。
她握着簪白笔的手微顿，又继续在宣纸上书写。
迟煜盯着那白嫩纤细的手指，忽然开口，淡淡说道：“朝朝，你生气了。”
慕朝朝：“……”
停下笔，抬头看向面前之人。
火烛之下，如冷玉般精心雕琢的容颜愈发清冷，眼尾微挑，凤眸狭长，其中神色寒凉淡漠，无波无澜。
她撇了撇嘴：“徒儿哪敢啊？”
迟煜身形一僵，抿唇不语。
见他不说话，慕朝朝将手中笔放在几案上，起身，靠在他身边坐下。
她眨巴着一双眼睛凑到他面前，拉着他的衣袖，可怜兮兮地说道：“一醒来就被罚抄书到现在，师尊，徒儿饿了。”
迟煜盯着她，心绪难辨。
薄唇微动，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拿出传声玉牌，吩咐厨房准备了些膳食过来。
“师尊给徒儿叫了晚饭吗？”
慕朝朝轻轻一笑。
迟煜垂下眼帘，淡淡“嗯”了一声，算作回答。
“师尊真好，竟没有打算饿死徒儿。”
慕朝朝伸出手，环住了他的腰身，在他颈间蹭了蹭，低低喃喃道：“师尊，还在生气吗？”
迟煜身形微顿，却没有推开她。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语气平缓的没有起伏：“朝朝，你可知道你做了什么？”
“传送阵中的影像，为师可以处理，但当日人多眼杂，你……”
他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众口铄金，你当日这般莽撞，是在将自己逼上风口浪尖，届时传遍三界，便再无退路。”
“为师这辈子孑然一身无所顾忌，那你呢？”
“你资质极高，对于剑道造诣颇深，以后的路还很长，不要再将心思放在错的人身上。”
“朝朝，好好修炼，将来某一天才能继承为师的衣钵，还有灵青峰，不要辜负为师对的期望。”
慕朝朝听了他这话，心头一震。
仰起头，眼睛一眨不眨，定定地望着他，认真地问道：“师尊，你这是在拒绝我对吗？”
迟煜垂下眸子，并未说话，却也默认。
却不料那小姑娘瞳孔蓦然紧缩，沉默许久，又倏忽间大笑了起来。
她笑得太过肆意，笑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眼尾泛红。
那银铃般清脆的笑声响彻殿中，透着一股悲恸，让人莫名心酸。
他眉宇轻蹙，不知为何，看着她如花的笑靥，竟有种心疼的感觉。
慕朝朝笑够了，收起笑意，看着迟煜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师尊，你怎么想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徒儿绝对不会放弃。”
“师尊说这辈子都要孑然一身，那徒儿就陪你一起，师尊在哪，徒儿便在哪。”
“可能我们相处的时间太短，师尊还是不太了解徒儿，我慕朝朝的喜欢，本就是没有退路的。”
她唇角微微勾起，叹息了一声，轻声哄道：“徒儿知道，今天这番话多少有些大逆不道了，可师尊的话，徒儿也不接受。”
“所以，我们便当做什么都未曾说过，师尊觉得如何？”
迟煜静静地看着她，眼底闪烁着一抹复杂。
他垂下眼睑，未再多言。
慕朝朝见他如此，也安静了下来，走了回去，低头专注地继续抄写冰心诀。
夜色越来越浓，殿外的灯笼早已点燃，将窗前的树影晃得斑驳陆离。
一阵风猛然吹来，木几案上的纸张“哗啦”一声，漫天飞舞。
上面写满了冰心诀，一张一张簌簌而下，落在两人周围，犹如纷飞的雪花，一地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