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墨行军打仗也是颇有经验的,肯定比她这个只看了几天兵书的人强的多。
这样冒险的布局,丹素几乎可以肯定其中有她没想到的可能。
若是以前的京墨,丹素还能猜个一二。可眼下……她同京墨,大约是陌生人。
两天一夜,帐子里安静得不像是住了人,且不说一日三餐,就连一口多余的水都见不着。
等到第三天中午,丹素饿的实在是睡都睡不着,直愣愣闯到帐子前质问:“不是要审吗?连口水都不给喝,饿死我们你审天王老子去?”
看守的士兵大概也没想到前两日安分守己的嫌犯竟敢到他面前吵闹,一时气红了脸,刚想勒令说认清自己的身份,只是话刚出口,就被喧嚣吵闹声压下。
越过守卫,丹素瞧见远处攒动的人头和繁乱的兵马,双手抱臂倚在扎帐篷的桅杆上,看热闹。
看守的士兵也没工夫管丹素要干什么,甚至不曾注意到原先绑在丹素手上的绳子早已不见,转身拉住一个迷乱的士兵问情况。
那士兵许是吓怕了,支支吾吾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丹素轻敛着眉,问:“你们的粮草还够几天?”
守卫终于想起来还有但是这号“奸细”在外,也顾不得一手扯着过往士兵的袖子,只来得及转身吆喝让丹素老实点。
对上视线,守卫这才发觉丹素已经挣脱了绳子的束缚,两手空空。
丹素嗤笑一声,开解一般:“别看了,要跑我早跑了。”
守卫哑然,被拉住的士兵趁他不注意,强拽过袖子急匆匆跑了。
“你看,这才是跑一个。”
不知是不是丹素事不关己的样子惹恼了那守卫,竟回身一把拽住丹素的胳膊,厉声问:“你是什么人?”
哪料丹素不答反问,一双凤眸的视线从远处收回,似笑非笑盯着守卫:“你呢?除却守卫的假身份你又是什么人?”
守卫一惊,眼底一闪而过的疑惑,转而便是深不见底的狠戾:“找死!”说着就要抬手拔剑。
赶在守卫出手前,丹素淡淡出声阻止道:“我现在没力气跟你打,不想全军覆没就让京墨来见我。”
忽视守卫眼中的疑惑,丹素转身回了营帐。
门帘开合间,守卫瞧见丹素又躺回了原先她睡的角落,自此帐内再无动静。
踯躅再三,守卫从附近叫过来一个后卫军,交代几句便打发他快去,自己却依然坚守在此不曾挪动半分。
丹素注意到帐前的动静,心中的猜测落了地。
不多时,帐帘微动,祝余在丹素身后出声提醒:“主子,送饭的来了。”
不等丹素开口问,送饭的兵士便道:“战场缺粮少吃,只有这些干粮充饥,委屈公子将就一下。”
语气算不上恭敬,却俨然已经不是前几日被关押时的囚犯态度了。
祝余道过谢让人下去,丹素起身扫了眼,干馕饼和野菜。
祝余迟疑地看着手上的上等干粮,“主子,这……吃吗?”
丹素随手拿起一块干饼,坐在草垛山,“吃!填饱肚子的东西,有的吃就行。”
祝余不是没见过这样凑合的吃食,只是没想到丹素竟然毫不介怀地接受了,有些讶然。不过一想到此前姑娘是跟在红姨身边,什么没见过?于是也就释怀了。
囊饼入口,干巴巴没有什么味道,涩涩的还有些拉嗓子。
两人默契地都没有说话,三天粮水未进,确实也饥饿疲惫到懒得多说什么。
京墨到时,见到的就是面容白皙娇嫩却穿着粗布的二人对坐着安静吃馕饼,下意识笃定他二人浑身的气度与其穿着打扮和所处的环境格格不入。
丹素瞥见帐子的动静,抬眼瞧了一瞬就收回目光,悠悠然道:“王爷竟然真信我的话,不怕会失望吗?”
京墨凝眸盯着丹素,有片刻失神。分明丹素只是随口一说的语气,他却莫名听出了生气和埋怨的意味……
不见回答,丹素丢下手中的馕饼看了京墨一眼,把嘴里咀嚼的饼子咽下,凤眸里的情绪意味不明:“哟,石统领也来啦,没想到我还挺大的面啊——”
跟在京墨身后的石景心口一颤,自打瞧了丹素和祝余一瞬后张皇的眼神便无处安放,拱手道:“石景见过丹素姑娘,祝余姑娘。”
京墨闻言,心中登时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好像缺少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心里空了一个角落。
石景都认得的人,他不可能不认识。
可眼下,他却真真的,想不起来眼前女扮男装的女子是谁、和他有什么样的关系和过往。
“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王爷就当我和你刚认识也是一样的。”
丹素不经意扫过京墨眉间的细纹,那方镌刻着一丝痛苦,心底漾着苦涩。
祝余拉着石景退出门外,丹素抿了口皮囊里的水,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王爷请坐。”
京墨全程紧盯着丹素,仿佛要从她行云流水的动作和脸上的表情窥得一丝端倪,却不得不发现,她再也不曾露出三日前初见时那般的悲痛和神伤。
就好像,他们真的刚认识。
“王爷不想知道我为何在军情危急的时候还找你过来吗?”
京墨收回目光,温润的声音半带审视不答反问道:“听说姑娘有破敌之法?”
丹素眉尖微挑,似是很惊讶:“王爷竟信我一个黄毛丫头,是药石无医最后死马当活马医么?”
京墨听来却好像不赞成,温润的声音道:“医好之前,死马活马难辨。”
丹素嗯了声,嘴角勾着,不自觉想着这番话倒像是之前的京墨能辩白出口的,可眼前的京墨说来也不算违和。
“王爷带地形图来了吗?”
京墨应了一声,甚至为自己下意识同步掏地图的动作意外,桃花眼微微垂着,将身上的简图铺展开,细长的指节按在地图两侧,一手指给丹素:“我们在此处。”
丹素不知什么时候从地上捡了根木棍,轻轻在地图上敲着,凤眸中最初的情绪已然不见,而是被认真的神色充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