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朝时,齐王已觉自己脚步虚浮,紧绷了多少日的身子在完成这件大事后瞬间松弛了下来。
他坐在回府的车辇里后,
从怀里抽出那日权淩弈递给他的以血书就的纸条,这张纸条自己已经看过无数遍了,页面早已皱皱巴巴。
上面只有短短几字:
殊烟与郁郎,恩爱永不移。
来日归朝,切不可为殊烟中计,
否则殊烟死而难辞其咎。
他用手攥紧了这张带血的纸条,眉目间涤荡这刻骨的哀凉。
天晋朝的齐王是那样的温和如玉,尊礼敬上,可一身的贤明没有换来这公平的世道。
他对自己父皇的失望,已是到了无法隐藏的地步,连着半月皆称病无法早朝,
此事,仁武帝倒也不曾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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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晋司藩署的建立,让权淩弈自那日下朝归来便忙得不可开交,互市大金需要筹备的物资,订立的条款着实太多。
有时候完颜真与他也只是匆匆见上一面,而这短暂的时光他也是寡言少语,与她疏离了不少。
完颜真很了解权淩弈的性格,什么事都喜欢闷着,一般是不会开口的。
明明就是对自己生了气,有了嫌隙,却还要故作云淡风轻,连吵架的机会都不给一个,这以后的日子可要怎么过?
心中被他的疏远搞的分外郁闷,骂不出口打不出手,抓心挠肝,实在是难受。
关于日子怎么过,可能就是要好好的哄一下他了……
这日深夜,闷热异常,完颜真睡意全无。起身行至他的书房,发现那书房灯火通明,还掌着灯呢。
她一身素华雪色长裙,发髻散在背后,手上捻着一壶叫醉无言的酒,时不时的饮下几口,有了些许微醺。
脑子昏昏沉沉的到了他书房门口,两侧的侍卫都已不在门前值守,而是到了前院处。
轻轻抬手推了门,跨步而入的时候脚踢在了门槛处,整个人扑到在地。
但也不觉疼痛,许是醉了的缘故,就这么在地上躺着。
权淩弈听见巨大的响动,立马起身走来,见到是完颜真醉醺醺的倒在地上,眉头一皱就将她横抱了起来:
“你都多大了,过门槛还要摔跤。”
完颜真迷迷糊糊的说着:“……比你小上许多呢。”
权淩弈将她放在书案旁边的贵妃榻上半躺着,伸手夺了她的酒,没想到她死死不放手,又放在嘴边多喝了一口。
他墨眸深邃,专注的盯着她,一副当爹似的唠叨在那里说着:“你饮这冰镇的酒过多了,实在是贪凉,对身体不好。”
语气温柔似春水,这哪里是在文武百官里的煞星弈王。
随后给她递来一杯暖暖的普洱,起身就要坐回书案上去,完颜真拉着的他的袖子不让他离开,撅着嘴,很是委屈的望着他:“权淩弈,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权淩弈背对着她:“没有。”他回答得极快。
完颜真道:“你就是生气了,你每次生气的时候都是不和我说话。”
她使了力气将权淩弈拉到贵妃榻上挨着她坐着:“给你个机会,说说我怎么惹你生气的?”
权淩弈侧首望过去,发现完颜真的眼眸里有了些泪光,眼白处的红血丝也明显了起来,樱桃小嘴向上撅着,委屈得不得了。
想来之前在乾元宫可与帝王唇枪舌战的她,也有这般脆弱的时候。
只是这一眼,就这么委屈的一眼,他便心疼得不行,心当即软了下来。
权淩弈捋了捋她额前的碎发,深邃漆黑的双眸望着她:“可我更想你自己讲出来,莫让我猜,也莫让我查。”
她总是有着太多东西令自己无法猜透,可面对这样一个睡在自己枕畔之间的女子,他是要清楚她的全部的。
可自己并不想打破这样的平衡,若查出来真有什么,自己是大公无私还是选择包庇?
完颜真钻进他的怀中,目光攀沿上他的面容:“你到底想知道什么,你不问我怎么知道你想知道些什么?”
权淩弈轻叹一声:“罢了,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吧。”他不敢想,也不愿意去想,若真说出什么来,自己要怎么办?
他坚实有力的大掌温柔抚上她的秀发,像从前自己在边境养的那只小狐狸一般,只要摸了摸头它便会睡着。
完颜真借着酒意睡得很沉,在梦里好像自己也在问权淩弈,
你到底还生不生气呀?你到底是因为什么在生气?
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身处枕云楼的寝殿中了,权淩弈也正躺在她的身边,睡得极为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