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老汉点了点头,“不过在您下狱之后,他就四处奔走为您鸣不平,最后被府司衙门的恶差捉住活活打死。”
“这”杨逸之拿着衣服的双手不住地微微颤动,“节哀顺变本官没能救下他们,却收下这件无价的万民服,实在是太惭愧了!”
“惭愧的是我们,”老汉微笑着说道,“一直以来,靠你庇护明明大家都是有血有肉的普通人。”
“老人家”
老汉没有回话,挪了几步,走到一座墓碑前低声呢喃道:“老伴,杨大人他收下了你的衣服,泉下有知可以安息了”说着说着,他的身形渐渐变得模糊,眨个眼的功夫便不见了踪影。
“啊?!”司役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情,用力揉了揉眼睛,接着左顾右盼寻找他的踪迹,“人人人人去哪里了?”
贺君安上前仔细查看老汉驻足的墓碑:“杨大人,他们夫妻已经双双辞世,刚才那位老人家难不成是”
杨逸之怔了一下,随后低头看了看身上的万民服,脸上既有惊讶又有动容。
“大人!!!”司役扯着嗓门喊道,“我看您身上的衣裳邪门得很,说不定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应当立刻烧掉才是!!!”
杨逸之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望向青紫色的天际,丝毫没有脱下衣服的打算:“老人家,你们的心意杨逸之收到了。”
默息庭的事情告一段落,返程途中,贺君安找了个机会,试探性地问了一句:“杨大人,郎大人的事情”
“你放心,”没等他把话说完,杨逸之就十分爽快地回道,“郎大人的事情我心里有数,而且凭我和他的关系,于情于理都不可能对他动真格的。”
“你和他的关系”
“你不知道吗?”杨逸之挑了一下眉毛,“郎大人和我从小一起长大,也是一起赶赴天谕城考试的学伴。”
“听说过一点”
“当年,我为了上交余粮的事情打了司府大人,结果被下狱问罪,郎大人时任煌南府司主事,得知此事之后,连夜奔赴天谕城总司衙门投递公函,举报司府滥用权力强征民用。”
“啊这”
“总司衙门查明原委之后,就将情况上报给了君上,君上亲手写了一纸罢免诏书,另递了一封调任令,把我从临川镇司安排到煌南府司担任主事一职,从下狱到升官,前前后后不过小半个月,整件事才算告一段落。”
“原来是这样”
“牢狱中度过的日子让我彻底变了个人,滥用职权只手遮天的行径让我倍感愤怒,愤怒在憎恨的催使下不断发酵成对于权力的渴望。”
“嗯”
“渴望让人忘却初心,权力令人丧失本我。”
“人总是在这些东西面前逐渐变成自己讨厌过的模样。”
“双眼瞧不见苦难,两耳听不着哀嚎,像这样的官,仅仅是穿着体面官服的行尸走肉罢了。”
“杨大人这一天似乎悟道了很多。”
“这不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我的计划仅仅是让你回忆起曾经的良善,然后”
“放了郎大人?”
“嗯。”
“看来他交了一个不错的朋友。”杨逸之不由得露出欣慰的笑容。
“不过,你要是放了郎大人,赛有材那边打算怎么敷衍?”
“赛有材?”杨逸之露出不屑的笑容,“他只是个景明亲王手下的跳梁小丑罢了”
“他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他不想省油也得省油。”
“什么意思?”
杨逸之没有回话,扭头向之前那个被康掌柜爆锤过的司役招了招手:“喂,东西带在身上吗?”
“按照您的吩咐,职下随身携带,不敢有半点差池!”
“给我。”
“是——”
司役将一只做工精巧的木盒递给杨逸之,他用自己的手法打开盒子上的金锁,接着从盒子里取出黑底金边的华贵卷轴:“贺君安,我们走个流程,得请你跪一下。”
“跪?”
“嗯,跪下。”
贺君安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紧张地咽了口唾沫,随后规规矩矩地跪在对方跟前。
杨逸之站得笔挺,小心翼翼地展开手中的卷轴,忽然操起了格外严肃的语气:“孤闻煌南有少年,姓贺名君安,其人自天朝而来,生而品状超群,短短时日功绩斐然,于墨轩安定流民数百之众,且令其劳以代哺,教养德行以固心。此人虽是外族漂泊无依之人,却有利于辉华族人之心,深得孤之心意,特赐薄爵【安民伯】之称号以彰其智,励其行,顺其事。另封地赏赐,墨轩镇司下辖洛海之滨、天门村、朽木林及其一代方圆十里皆统归管辖,凡商旅之事务,总司、司府、镇司三衙不得干涉,君意钦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