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还未列入万妙仙宗的门墙,但他身为门中金丹真修的后裔,万妙仙宗的名头自可借得,且出生便于尘世中便高人一等,展露修行根骨后,更是可谓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只是曲家的道法传承以及桃良城称尊,皆得益于他家老祖曲秋柽,然而昨夜过后,自家基石隐然不稳,他家老祖在与灵峤派的李姓贱婢斗剑落了下风,只言片语也未留下便离了桃良,显然迁怒到了他曲靖晨头上,无论占不占理,事情起因终究有他一份。
曲靖晨于自家所居的院落懊恼了半宿,他在桃良城中横行惯了,便是偶有万妙仙宗的弟子落足桃良也不曾轻视于他,哪知在自家地头碰了个钉子,被打的灰头土脸不说,老祖曲秋柽面前多半还要失宠。
他心头愤恨至天明时,得手下奴仆来报,塔楼中本已御剑离去的小白脸又在城中现了踪迹,曲靖晨当即便按耐不住,不顾父亲的禁足责令,悄悄离了城主府。
行事诡祟必是见不得光之事,果不其然被他抓住了小白脸的把柄,在他宗地界行蛊虫害人的魔道手段,若将其擒下交予老祖问责灵峤派,如何不能让老祖挽回颜面,抵去他此次过失。
且无论小白脸不是灵峤派的人,那李姓贱婢总脱不了干系。
哪知自己这个练气后境当面,这小白脸不跪倒求饶不说,竟还敢先行动手。
他早便感知小白脸不过练气初境的修为,本以为稳操胜券,不过手到擒来之事,原想先口头戏弄一番,岂料一时大意竟让对方逞凶杀害一名得用的奴仆。
曲靖晨怒而双手合十,召出一柄七寸长的红玉小剑,而后向覆海一指,小剑立即涨出五丈红光斩向覆海。
“不知天高地厚的狗东西!本来你若束手就擒,还能给你留个全须全尾,如今定叫你残条胳膊断条腿才解我心头之恨!”
“在我曲家城主行那蛊虫害人的魔道手段,即便讲理到昭璟地尊法驾前,我曲家也不惧半分!”
青鸾剑暴起六丈青芒拦下袭来的红色剑光。
覆海双手持决,默然的驾驭着青鸾剑光御敌,他丹田中的衍化的真元气海本便天生宽阔异于常人,后来苦修的真元几经摄走,在西界诛杀魑阴老魔时遇险,又得崩解真元灵反哺气海,如此反复凝练之下根基愈发雄厚,如今以练气初境的气海之广,已不下于常人练气后境的气海。
是以,即便曲靖晨的道法也传承至六大仙门,手持的红玉飞剑亦非凡品,青鸾剑光仍稳稳的占了上风,这还是覆海剑术不精,若能像李黛真那般剑术大成,一剑斩出伴生巽风,早便斩破了曲靖晨的红色剑光。
反观曲靖晨此时却惊惧交加。
“贼寇小儿,你是如何隐藏了修为”
在曲靖晨看来,他以练气后境斗练气初境落了下风,那么练气初境必然不是对方的真实修为。
覆海却那管他如何作想,他本无意生事且有意避让,对方却咄咄逼人令他生恼。
见青鸾剑光稳稳占据上风之后,覆海手中的法决变化转换,召出冷霜环绕的寒光剑,而后这柄上品飞剑发出近十丈长的剑光,寒气森森,直取曲靖晨。
他得手寒光剑后,早便练过同时祭起两柄飞剑,今日便试一番成果如何。
“上品法器!你”
“申令敕,风骤!”
满脸恐慌的曲靖晨打出一张银白符箓,符箓燃起爆发出一道道透明风的刃,只是那数十道丈许的透明风的刃,只阻了寒光剑不到三息,便被霜环绕的森森剑光尽数斩碎。
曲靖晨绝望大喊:“安敢坏我性命!”
他身后的侍从连滚带爬的逃向密林。
“手下留情!”
此时又一声大喊传来,而后已到十数丈高的蓝光巨斧随声显现,拦下了寒光剑。
一袭蓝金道袍的桃良城主现身场间,向覆海拱手道:“犬子不知天高地厚,还请道友见谅,六大仙门向来同气连枝,此番是我曲家不对”
将要逃进密林的城主府侍从们见城尊到来,登时胆气又生,皆犹犹豫豫的慢慢折返。
覆海却并不理会对方的话语,张手扔出一截灰不溜秋的残剑柄。
桃良城主见状止住了话语,正当桃良城一方尚在不解,却见那毫无真元波动的残剑柄还未落地,耳中便好似听到了“嗵”一声巨响,好似如同被人在神魂中敲出大钟黄吕之声,眼中的天地也在骤然之间失去了色泽,死灰一片,随即人事不知。
桃良城主道法传承自万妙仙宗,虽暮年之貌,但筑基后境的浑厚气机远非月朗城主歆玉可比,即便凭借寒光剑,覆海当下仍自觉不是其对手,是以毫不犹豫的祭出了残剑柄。
而这件大杀器,一如往常所向睥睨无往不利。
见桃良城的人倒了一地,失去真元维持的红玉飞剑和蓝光巨斧恢复成原本的大小坠落,覆海召回青鸾剑和寒光剑。
取出封镇神魂的金色树叶给桃良城主贴上之后,覆海静静的等了一刻钟,见再无人来心下方定,看来曲家老祖曲秋柽离去之后并未回转桃良城。
“喂,你小子傻了?为何一动也不动,还不说话?”
一道稚嫩的童音响起,却是地上的残剑柄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覆海并不理会,手一挥将残剑柄收了起来,而后开始查看曲家父子的随身的缥缈虫。
法器、符箓、各种杂物,气机逐一扫过,除开一册玉简,再无惹眼的物件,桃良城主的四斑缥缈虫内倒是有一支白鳞箭,箭体伴生烟岚,乃是上品法器,不过此箭的炁禁是地煞级数,比不上寒光剑,且一百零八道炁禁于感知中并非浑圆一体,似乎曾受过损伤。
玉简记载的是一道修行功法《长乐经》,万妙仙宗号称十二妙法通天门,三法四决五经,《长乐经》便是五经之一,可惜的是玉简上的功法只记载到结丹,再往上便没有了。
不过也并不奇怪,李黛真曾有言,似曲家父子这般,不过是仗着有个六大仙门出身的金丹境的老祖,方才眼高于顶目中无人,其实多半连万妙仙宗的山门都不曾得去过几次,随身的《长乐经》功法全了才是怪哉。
覆海收起《长乐经》的玉简,其余物件一概未取,地上的红玉小剑和蓝金长斧皆是地煞级数的中品法器,覆海也未拾取。
他解开腰间的黑锦布袋打开两只玉瓶,将一只只绯红的蚁蛊放出,三十二只黄豆大小的蚁蛊极快的分散后,钻入了曲家父子等人的丹田之中。
一炷香之后,曲家父子等人的身体肉眼可见的枯瘪下去,宛如干尸,这是体内的生机悉数被蚁蛊摄取,于昏迷中身死当场。
八真如意咒终归是魔道手段,魑阴老魔只是隐下了最后四个字的总决,害人的法门却半点也未藏私,此等取人性命的法门,覆海虽一直未曾用过,却并非不会,此时如此施为,只是不想此事牵连上离去不久的李黛真。
原本即便曲家父子知晓了他练蛊之事,亦非到了要下杀手的地步,然而李黛真说他眉宇间藏有几分阴厉却也不错,自离天阳山后,对海家的愤恨一直以来不断冲刷着他的心神,而当李黛真离去之后,一直压束的心绪更是无形的暴虐开来。
他心底其实是想与李黛真同赴岭南的,而倘若他还是少阳峰之主,如何不能与她游历四方?天下何处不能前往?
他不知道李黛真是如何猜测少阳峰主之事,李黛真不问,他也没有主动诉说前因后果,而未应邀前往灵峤福地潜修,是不相信李黛真,还是因为那莫名其妙的自尊心,又或是不想牵累她,他不想细想也不愿细想。
李黛真离去之后,他这才发觉,此方天地认可自己的过往又知晓自己当下的,只李黛真一人矣,如今他的过往如同被海家抹去,而李黛真却因他天阳山的过往而结交于他。
但他若一意前行,便是与她道途相左,在复仇天阳山的路上走的越远,便越是殊途。
曲家父子等人丧命于覆海之手,可谓时运不济,恰逢其会撞到了覆海心神暴虐之时。